裴液眉毛微微一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目,然而屋中无人言语,他偷眼看去,几位宗师面色也没什么变化。
“这就是西陇那边的事情。”安藏又翻几页,“而之所以牵扯到少陇这边,就是剩下那条线头延伸过来的事情了。”
“这位师弟其实自始至终只有湖山剑门本身在注意,欢死楼根本没留人手看管他,据口供和勘察,基本可以确认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其实百事不知,所以那边就将此事下放回了飏州州衙,后来州衙做了对其弑师嫌疑的正常追捕。”
“再然后,他就到了少陇博望。”
“而这边的事情,在场诸君就应当都比我清楚了。”安藏轻轻合上册子,递还石簪雪,“可以请李掌门或程台主一叙。”
无洞一抬手,刀磨般的声音截断了他:“先不必谈博望,西陇的事情尚有些须看清楚的地方。”
安藏微一颔首,伸手示意他讲。
“首先,既是外敌,何以湖山门自己封锁消息?”
“瞿周辅的一位旁脉师弟,在其身死之后接掌了门派,一切指令出于他手。”
“此人和外敌勾结?”
“或许。”
“没问出东西?”
“死了。”安藏道,“欢死楼离开前就杀了他,剩下的人都不知道这位师叔为何对他们言听计从。”
无洞点点头,抬手在本上记了两笔:“第二个问题,这位杨颜是如何、为何跨越两千里,恰好来到这里?我们知道,那个‘羊祜’不是跟着他而来,而是一直就在这博望城。”
“这其实应当是‘博望之殊’的问题。”
“正是说这问题在西陇的部分。”
“西陇仙人台暂定的结论是,他是通过一条早已搭建成的暗线,至少可以追溯到十年之前。”安藏声音平和,“像是湖山剑门专为这种事留下的后路。”
“所以。关节是在十年、甚至更早之前,湖山剑门和博望是如何建立了联系。”
“挖朽刨旧,恐怕难有所成。”
“现下就有一个摆在眼前的线头。”无洞淡淡抬眸,“诸君若还了解不深,我便提一下——《崩雪》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便是集议之后,第一件要查的事。”无人说话,无洞继续看向李蔚如,“好了,请李掌门讲一下博望的事。”
李蔚如抬手一礼:“博望的案情很清晰。从两年之前,便有武者被夺魂窃剑,凶手借本地门派的长老身份隐匿,并有官员勾结,一直未曾案发。直到今年以来的两件案子,才渐渐露出端倪。”
“——其一是年初伏杀我派真传白玉梁;其二是八月末伏杀本届秋魁裴液。”
李蔚如继续道:“后来,天山陆云升先生来到这里,揭开了此事面貌,于八月末试图缉杀凶手,而同一晚,此人在伏杀裴液时殒命,为我们留下了一颗珠子与一具尸体。”
李蔚如说得很简略,因为这位鹤检在昨日到来的第一时间,就已从程霖处拿到了首尾,人未下车便先阅了一遍,合上折子后,就签了羁押骆德锋与赵符的令书。
这也是十天以来翠羽一直等待的事情——当府衙仙人台和天山俱都到来,就不需要和你掰扯什么证据了,一份嫌疑,就足够让你不得翻身。
“七蛟和参军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有另一件事一直没有得到解答。”无洞抬起眼眸落在裴液身上,淡灰的瞳子仿若捕食之兽。
裴液一瞬间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悚寒。
“是我同意你来的。”无洞淡声道,“好像是由于翠羽剑门的阻拦,关于伱的事情一直缺漏在案卷里。所以我想当面问你一句——我知道‘羊祜’是图谋你的剑术,但你是怎么击杀的他?又如何保留下了这尸体和珠子?”
李蔚如轻轻为裴液挡了一下,呵呵笑道:“大人来得晚了,没瞧见前两天的热闹魁赛,我们的新秋魁会一式意剑,可是难得的剑道天才。”
“我请他自己说。”无洞低头提笔,“我见过意剑,也见过天才,但我的两个问题需要更清楚的答案。”
“而且既然提到意剑,那这门意剑,我这里也要有个来源。”无洞悬笔于纸,继续看着裴液,“请讲。”
裴液沉默一下,正要讲话,屋中一道稳淡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这个事情我前些日子顺便查问了一下。”隋再华忽然平声开口,“裴液是奉怀县来的,就在薪苍边上。”
这话没头没尾,安藏向石簪雪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女子同样疑惑摇了摇头。
但无洞却轻轻挑了下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