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裴液反应过来——他们刚刚是在检验此阁墙壁有无受损之处。但结论显然和四楼一样,门合墙闭,没有任何异常。
几人继续往里行去。
第二重阁在最深处,墙壁有铁无木,门户是以两重锁封死,一须机关,一须钥匙,同样完好无损。无洞打开一瞧,照机关中启用记录,此前最后一次开合正是黄昏时无洞入内取卷来读。
三人同样走进去,无洞又已先一步点亮明珠。
“此中气稀,注意使用真气。”身旁的高大老人轻轻提醒了裴液一句。
裴液道过谢,只见这一重狭小了许多,一共只有五排书架,而且空多于实,同样是俱都井然有序,不见丝毫被入侵过的痕迹。
来到此阁尽头,最后一重现于眼前。
来到这里,裴液才对刚刚无洞所言“夺魂案卷”失窃时带起的安静有了真切的认知。
看着这一重,裴液不禁升起一个想法——这里面真的有必要打开吗?
完全是浑然一体的铸铁盒子。没有门、锁、机关之类,入口就是半件出于术士之手的法器,无洞将手贴上去,真气缓缓涌入,铸铁就如水一样缓缓波动打开,露出一个可供人进出的门户。
三人进入。
其中墙壁自明。
深沉、安静、整齐、无声,这就是裴液走进来后的第一感受。这里像是永远不会被人打扰的样子,而经过这一路的少年,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无声进出这一切。
这里已不能称之为阁,它仅仅是一个狭短的走廊,左右两侧铁壁中嵌着格子,里面摆着典籍,一共也不过三四十卷,而且形制、纸张、墨色各异,显然是历年八方搜集而来,裴液虽不认得,也知道每一样都足够重要特异。
越新的卷子便摆得越外,因此进来后第一眼,众人便停下脚步,“锁鳞辛巳年秋·夺魂窃剑之案”一行小字已落入眼中。
正在右侧第一行第五列,此格纹铭是刚刚铭刻上去不久,还显得很新。
夺魂窃剑一案目前在博望的记录一共五册,除去无洞抽去的两册,此处应当还有三册,而此时。俱都尚在。
裴液明显感到身后的安司风轻轻舒了口气,无洞已面无表情地伸手取验,一一翻过之后,也点了点头:“俱是原本。”
“因此。此人其实并不能无视阻碍来去自如。”隋再华缓声道,“或者说,正因他无法突破此层阻碍,才只能挑你将书册取出时下手。”
无洞点点头。
若此处仍然失窃,案子将陷入一种绝然的迷空之中,作案人留给他们的将只有从容或戏耍。他们甚至无法分辨他是否只是一时兴起。
而只有真的遇到困难时,其人的抉择才会透露出足够有效的信息——既然此处尚且完好,那么此人的动机与逻辑就一下凸显出来。
他确实需要这份案卷,而且这份能力也确实有它的边界。
当然,在一位宗师眼皮之下悄无声息地取走卷册,仍是足够匪夷所思之事。
无洞将书放回,三人未再多留,将出唤公差,照刚刚所得一一分派搜查。裴液正要跟上,却忽然被旁边一格的铭文钉住了目光。
裴液记得外间两重,每一格都是有编号的,此处或因实在稀少,已无编号必要了,便只以事件命名。而现在,那令裴液一时停顿的文字正是“锁鳞辛巳年秋·奉怀烛世之案”。
只有薄得可怜的一小册,裴液一时真有将它拿下细观的冲动,但毕竟猜得到其中应当只有博望这里关于求援与应援的记录,更深的东西已被神京那边截断了。
何况,关于这件事还有谁能比他知道得更多呢?
裴液无声轻轻一叹,三位大人也刚好挪步,他转过头跟上,却忽然浑身僵直。
毛发仿佛刺寒的针往皮肉中深深扎去,裴液悚颤彻骨。
视野彻底僵死,在其右侧余光之中,“锁鳞辛巳年秋·夺魂窃剑之案”一行铭刻依然清晰如新。
上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