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剩下之人也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追了出去,一部分仍然留守堂中,李缥青一动不动,静静等着一切平定下来。
黑猫的声音这次是直接在心中响起:“【鹑首】可暂做通讯,你先于此处监视消息,我会在半个时辰之内回来。”
衣承心持刃在掌心一割,低眸看着鲜红的血液流出来,成一条细线垂入鼎中。
“追仰上上之古,宇宙无极,灵智混沌;盘娲显功,玄黄始分……仰惟太一真龙仙君,继天立极,神统圣治;众生俯首,万灵景从……今世年岁千过,星纪万变,圣意不衰,仙躯恒在。眷从凡昏,难聆圣诏,幸有神裔,身传仙血,今以新仆奉于阶下,为圣君敬传福音。”
衣承心。
二十余人再起再拜,鼎前的少女一言不发,双手将匕首奉回了桌上。
于此同时,曾经在碧霄阁中体验过一次的神妙之感再次涌入了脑海,她心念一动,顿时万物明晰。
但黑猫没有说话,下面祠中已传来大祭低声的诵念。
在这句话落定的同时,她就被另一件事实定住。
少女双肩平直,清和的面容映在幽蓝光焰之下,也多了一些飘诡之感,她立于鼎前,双手一齐抬起到鼎上,左手空置,右手持一小刀。
在她的视野和触感中,黑猫那软弹的小爪在清晰迅速地化为另一样东西。坚韧、精致、细滑、锋利。玉石神铁般坚凉的质感在她手背上生成,遒利俊美的爪子映入视野,但少女惊愕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顺着爪子攀上,这神物就已飘然离体。
确实是座高大的祠堂,房顶比寻常二层小楼还要高出一截,此时里面仿佛依然安静无声,但李缥青没有再靠近半步,一点点绷起了面庞。
李缥青在这个角度正看得清清楚楚,那鲜红没入幽蓝,本应在浓稠的液面上浮出一滩红艳,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祠下,沉默的人们身披白袍,分为倾斜的两列,一动不动地安静肃然而立,在他们之前,那名老鬼般的大祭背对着所有人,正立于一鼎幽蓝液火之前,捧册低头。
立刻收到回复:“嗯。”
这时,李缥青才再次将目光挪到窗缝之上。
刚刚的动乱丝毫没有打扰到后堂,只有衣承心向前面看了一眼。
堂中共有六人,除了衣承心外,蒙眼提枪的衣南岱也立在这里,剩余则是四名墨青之衣,一动不动,彷如枯木,露出来的皮肤白得瘆人。
而在五人围拱之后,一道深幽的入口洞开在地上。
仿佛直通九幽。
李缥青立刻升起难以抑制的联想——这四个人。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在心神一时的僵滞中,堂下的衣承心已收回了目光,然后迈出了令李缥青猝不及防的步伐——她径往那洞口而去。
在“祭仙之礼”和“入紫竹之林”之间。原来没有停顿吗?那她所言晚上再找自己聊天是?
但没有心绪来思考这个了,李缥青看着少女丝毫不停的步伐,如果【传诏】现在就要开始。她偏头看了一眼黑猫消失的夜空,已不见任何踪迹。
回过头,堂中的仪式仍在进行。
确实是“仪式”,纵然没有念诵、没有火焰,但在寂静无声之中,浓郁的庄重却盈满了整片空间。青衣人分列四方,眉目低垂地看着洞口,连倾颔的角度都一模一样,衣南岱一言不发,空旷的空间中,少女回荡的脚步与她的气质一样孤清。
就在这样与世隔绝般的寂静中,衣南岱忽然开口:“承心。”
男子的声音是和中午时一般的平漠短促。
衣承心停步转头。
衣南岱伸手,将一抹彩色递给了她,李缥青着眼一辨,却是一个手环。
衣承心微怔,接过戴在手腕上,而后点点头,转身径直步入了那深幽的入口。
少女衣裙被洞口彻底吞没,四名青衣人依次而下,堂中只剩男子一人。
李缥青带着些最后的希冀看着,但男子最终也没有动作,沉厚的石门已在缓缓合上。
是从里面控制的。
李缥青再次回看了一眼夜空,仍然不见黑猫回来的踪迹,而在堂中,那石门已合上过半。
少女眉宇凛冽。
这时她眼前一亮,留在堂中的男子终于迈开了步子,提着他布裹的长枪向外而去。
李缥青立刻按剑倾身,用余光死死盯着那道出去的门槛,在男子靴子迈过去的那一霎,她立刻推窗踏枝,鸟般的翠影一掠而过,在石门闭合前的最后一道空隙中,少女修长笔直的身形贴地没入了其中。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感到那道已迈出门槛的身影把目光投在了她身上,七生的锁定令她寒毛乍起,但最终毕竟没有一道枪影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