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湖畔。
她立在阁楼之上,下面的聂千羽刚刚在重伤之中收剑,像从小到大多少次那样,朝她看了过来。
手心中的哨子硬得硌人,她立刻意识到下一步将要发生什么,巨大的惊恐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烛身淹没火焰的那一刻,她不顾一切地将哨子放在了嘴上。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本应做出什么决定。但在这一刻,什么谋划布局、什么绝境一线的生机,什么翠羽天山。都没有眼前老人望来的这道目光重要。
“翠羽剑门,是羽祠里那些祖师们一代代握紧了传下来的玉珠。”师叔神智还清晰的日子里,曾揽着年幼的她在夕阳下缓笑,“虽然磨得小了破了,但还是握在我们手里,而且很亮,是不是?”
“我是师兄当年从地主家里买回来的婢女的孩子,你也是师兄捡来的派里很多人都没了亲长,但只要有这条脉在,大家都握住它,就有一样的家。”
“。是啊,要把这样一条门脉传下来,一定是经过了许多的血刃和牺牲。到我们这一代,也是一样啊,也许哪一天,我也会为之牺牲。在它的树荫下长大,老了之后又为了保护它死去,不正是圆满的一生吗?。哈哈,你害怕死人吗,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没关系,缥青怕的话,以后不做掌门就好了。”
是的,师叔。我不做掌门了。
翠羽一定要存在吗?
在这样的局势下,翠羽本就已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不是吗?为什么要为了强行挽回它死这么多人呢?
即便要死也不该由我来做决定;即便要死大家一起死去好了。
李缥青含泪不顾一切地在腮中鼓起了气。
整根心烛将要坠入灰白。
但在这一瞬间,老人在黑夜中的双眼仿佛和那个黄昏中的双眸叠在了一起。
李缥青一口气死死地卡在了咽喉之中。
她在一瞬间找回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守。
李缥青,你不做掌门。还有谁能做掌门呢?你不想忍受这份折磨,还有谁来忍受呢?
师父垂老,师兄已殒我一直就是,玉翡山掌派!
在深沉的黑色的包裹中,一点白亮的火光忽然闪烁了一下,而后顿时蓬然绽放,将黑色重新逼退了回去。
这根燃烧的烛火比之前明亮更甚,仿佛经过了一场淬炼。
心烛之境骤然褪去,对敌的两位少女同时坠回了真实的世界。
祭境之中,空中的李缥青身剑乍时溃软,凌乱地撞在了燃烧着蓝焰的巨鼎之上。
而后少女整个人摔落蜷缩在地上,脆弱得像一只剥壳的蜗牛,失翠剑和衣裙一样散软。
衣承心侧身一避,踉跄了一步,手死死扶住祭台才撑住身体,然后“哇”地捂着心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两位少女同时抬起头来,一样的面色苍白如纸,李缥青要更加虚弱些,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确认心脏还在跳动,脸上布满汗珠,一时甚至不能站起。
“。原来这就是。‘烛剑灼心毒’。”李缥青咬牙笑了一下,气声虚弱道,“不知道有没有磕断你的‘烛剑’呢?”
衣承心无声笑了一下,她抬袖抹去嘴边的血迹,眼神淡漠地看着站不起来的少女:“没关系,让我看看。剩下几根是什么。”
她拾起了地上青衣人散落的一把寒光锋利的匕首。
正在这时,遥远的洞中,传来一声巨大的铮鸣撞击。
两个人同时身形一顿。
衣承心顿时转身,径直往那幽渺门庭而去,李缥青奋起全身余力,猛地掷剑,一剑扎在了石壁那火符原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