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时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这双苍老微亮的眼眸少年见过无数次,此时莫名像薄晨前的残星。
“。”杨颜愕然站着,一时不知身在何时何地。
片刻之后,他才脚步轻轻地走了上去,有些犹豫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裴液明显感觉到这动作的茫然,这具身体根本没有做好接战的准备。
然后老人轻声问出了一句令他始料未及的话:“小颜,你还记得咱们嫡脉的‘生路’吗?”
孟离只是伸着手,于是杨颜把刀交给了他,有些犹豫地问道:“干什么?”
怎么突然要走什么“生路”?
他应该去弄清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第一次想要做出什么决策时,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兄长师父的依赖。
画面就定格在这里,一切重新化为了灰白。
杨颜忽然觉得面前之人有些陌生:“师兄。”
裴液不知道杨颜心中如何做的抉择,但短暂的相处他已看出,少年是绝对不肯浑浑噩噩逃离的——在内心深处,他其实也是一定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那种人。
“。”
杨颜总觉得老头年纪很大很大,至少得有七十多,但有一次一位师叔告诉他,老头其实还没五十,杨颜亲口问了师父,却只得几声苍笑,于是至今半信半疑。
但孟离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呼吸,冷凉的晨气就进入了鼻腔。
裴液真切地感到了寒冷,但少年却没有裹一裹衣衫的意思,寒夜高山孤影,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上行去。
然后命运真的眷顾了他。
“谁都不要说。”老人仍然望着前方,声音很轻,“今晚入夜之后,你带上该带的东西,自己悄悄从那里离开。”
老人很早前就要他们记死的,一条早已打点好的,隐秘往东两千里的通路。所谓师门蒙难时,幸者从此而走。
不辨日夜的地牢时光。
“听说,你这些天总是摆弄你那只雕?”老人苍哑一笑道。
————
裴液甚至下意识动了动——这想法果然有些天方夜谭了,他丝毫没有改变少年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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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液不知道这具身体被扔进了哪里,漆黑、阴暗、寂静,再摸不到任何消息。
老头还是那副样子,白发皱肤,身形不高,他盘坐蒲团之上,捧着一册不知名目的书,在这空旷的大殿里一坐就是一天。
然而老人却没有什么下文了,含着笑问了他诸多细节,还把自己当年的精要经验讲给他,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但。
杨颜呆呆地看着屋中的一切,除了无意识地按着自己的刀,根本不知要收拾什么。
“。啊?”杨颜一时几乎没反应过来,怔怔盯着老人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听错。
终于,这具躯体终于一扶椅子站了起来。
少年茫然地在石头上坐了许久,在天边亮起晨曦之前,他终于一个人朝山下走去。
门被忽然推开,一道熟悉无比的挺拔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具身体猛地一僵,立在了原地。
但裴液忽然闻到了一股鲜烈的血腥。
在面前景象入目的一瞬间,这具身体就僵冷地立在了门口,如被寒风冻住。
杨颜有些茫然地看着,在这空寂的大殿里,人生第一次地,他好像忽然听到了时光流动的声音。
可惜那挺拔的身影就在那里。
“师兄。”杨颜仿佛见到救星般眼睛一亮,但张了下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神,裴液忽然发现他完全沉入了这具躯体。这一次彻底地契合了。
记得小时候,殿外暴雪狂风之时,老人总是在蒲团前点起一个小夜炉,把他揽在怀里,老人坐着他立着,刚好大头并小头。两人捧着一本佛经,老人给他讲瑰丽神奇的佛陀降魔故事,在橘光和柔和的语声中,殿外黑暴的天气被彻底排除在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