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路、调皮、识字、练武。当小的那个也快高过桌子的时候,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这片山谷之中。
“有什么进展吗?”
“所以你是说,瞿烛做了这个影子?”无洞道,“甘心抹去自己的面目,塑成别人的模样,帮着别人活了二十年?”
“我寄过去。”他把那张短笺也塞入了信筒。
——
照幽之中,裴液安坐等待着。
“暂时不能,但我想提一个不传六耳的猜测。”隋再华看着他。
“那么。他在欢死楼待了二十年,我们能通过他找到欢死楼的踪迹吗?”
裴液神情冰冷地看着,心脏缓慢地跳动,“欢死楼”,这个诡秘隐幽的组织,如今整个高层就展露在他面前。
“我这些年一直注意欢死楼的踪迹,然而在似是非是的蛛丝马迹中,这位戏主的行踪一直扑朔迷离,无隙可乘。”
“最后我很幸运地先握住了那一缕玄气,也所幸心脉没有彻底崩毁。”隋再华道,“就那样苟延残喘了下来。”
无洞看着他。
“总之,当时的我不相信任何人,只带着一腔火焰。我又重新回到了博望,从瞿烛的经行住处入手,翻到了他和欢死楼联通的痕迹。”老人伸展了一下长臂,“后面的事情,案宗里都有了。他们本意想把‘幸存’的瞿烛仍然投入府衙,做为杀掉俞大人的交换,乔昌岳要不遗余力地推举瞿烛向上。可惜我既然活了下来,他们就只好暂时中止这个计划。”
老人继续道:“差不多能动后,我重新回到山谷,但雪崩已经淹没了一切。我没有回到府城,因为在床上想了半个月后,我确信这柄屠刀是从府衙劈下来。知道没有找到我的尸体后,他们一定会有准备好的圈套和应对。”
“你知道,欢死楼有一种没有面目的戏鬼。”隋再华轻声道,“他们无亲无故,也抛去了自己旧有的身份,从此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成为一件杀伐的工具,或者某个人的扮演者。”
他不是一个人,他们也没有通知瞿周辅。
所以这就是“欢死楼”隐秘图谋二十余年的东西。
“进展就是曹孙刘。”隋再华一笑,“不过,我想他并不是【曹】。”
没有任何话语出现,四袭黑袍如同四个沉默的幽灵,安静地来到冢殿崖外,解下背负之物放在地上,裴液看出里面的东西不是铸成一体,而是许多个体捆束而成,沉重地激起轻微雪尘。
而后三张戏面向后缓缓退去,只留下青面站在崖前。
所以还是他找到了解决它的方法。
欢死楼并不是解开一切的答案,它依然只是一条云梯,瞿烛是从他们手里取得了足够的支持来面对这个无缺无漏的仙人之阵。
依然是乱风吹雪的深夜,瞿烛安静地站在最前面,抬头凝望着这片高崖。
裴液不知道这十年来他经历了怎样的求索,也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又留下了什么痕迹。像这样天才横溢之人为了一样东西着魔般潜心前进,一定足以做下许多惊人的伟业。
但一切只归束于山崖前的这一晚罢了。
瞿烛忽然抬了下手,似乎想摘下脸上的青面。裴液在这一瞬间共鸣了男人想要以当年的样子面对它的情绪,但这只手还是在半空中停住,瞿烛顿了一下垂下手臂,低下身解开了自己身前的布裹。
裴液身体忽然僵住。
那是一捆捆的。剑。
瞿烛反身解开剩下三个布裹,俱都是一捆捆的、一模一样的剑。
只是它们极为“简单”,确实分毫不差地具备一柄剑应有的一切部位,但同时也没有任何多余的闲笔。
柄没有为更好的持握做打磨,剑格只是简单的棱形,只有剑身锤炼打磨得坚韧无比,整柄剑有一种简单到极致的冰冷抽象。
但确实是上好的质量,共六十八把,瞿烛将它们规整地摆列在地上,头尾相接,裴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个过程没有任何真玄二气的参与。
但当第一枚剑和最后一枚剑连接起来之后,一种熟悉的完美之感再次出现,但这摆放只停留了两息,瞿烛一柄柄抚过它们,完成点验之后,他站起身转头,身后六十八把剑被真气托起来。
他从中取了第一柄,轻抚一下,抬手掷入了身旁岩石之中。真的是好刃,入石如切腐。
后面的过程像是一场安静的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