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之人问:“这种剑,要怎么教会他?”
于是人声消弭,唯余火烛噼哔,偶而有研墨、展纸、轻咳、沏茶之声,别无杂音。
这男声偏于陌生,虽轻缓但并不虚弱。
他语速亦不快,约是我平日语速的七八成,但在前一人面前就显得“年轻”了许多。一般而言,高位、年老者喜缓语。
门落锁声,窗外鸮叫,万籁沉寂。
【子时七刻】
门页未合,风声被留在身后,脚步继续向里,室中极静。一道很轻的语声在此时响起:“你残害我门英才,就为了这样一枚珠子?”
我离开前确认过,储放室的门锁比起外厅多了一道不难不易的玄气阵,但它同样没有产生任何声响。整个过程亦无呼吸和衣料摩擦之声,此人产生的声响十分突兀跳跃。
风声于此极弱,遥闻水声沉厚。
而后是剑出鞘声,缓而短,应只出鞘一截,两息寂然之后,又缓缓归鞘。
翻页声停,老人缓声:“嗯,路上慢些。”
一年轻男人微笑:“甘长老,晚辈等先走一步了。”
似有一声极细微的鼻息响起,我认为若无其他缘由,于此修为之人而言应算得上是轻叹。
长达十息的安静。
“他可以自己一门门地学剑——像现在这样。但每一门的进度都以年计,当机会要来时,我们没有等待的时间。”
“是你们没有等待的时间。”
“当然。”男子道。
“我们在影子里用尽力气地谋求二十多年,本就是为了那个不知何时到来的巧合。”男人声音低漠,“所以我们才一定要保证当它到来时,我们已做好了准备。”
“这对您也同样重要。”男人继续道,“他既然离不开这里,我们就得把肉带回来。这珠子,就是扁担。”
“但我记得我们谈过,‘骨’的数额都还没有填满。”
“到今天填满了。”
“哦?”
“我们在西陇找到了路子,有了此珠,往后五年,我们便可离开少陇赴西。那边九条线同行,至少能摘到六枚果子。”男人平述着,“贵山门至少可得十四条,山外,【金玉斋】、【羽泉山】、【五剑福地】俱已完成采摘。”
“还余一条呢?”
“【梁山宫】有一真传弃徒,我们的人已缀上了他。另外。”男人微微一顿,“我们还有一条保险,——极北博望州,有个【翠羽剑门】。”
“古玉翡的传承,据我所知已经残断了。”
“是,剩下的那一半刚够不到‘流’的门槛。”男人又顿了一下,“但我在那边的时候,和那位掌门聊过一次。他说失却的半边其实也带走了这半边的大部分神韵,那半边剑虽然找不回来了,但穷究剑理,一些神韵却可以找回来,那就是他努力的方向。”
“。”
“前些天我去看,他已有两位天赋很好的弟子。”
“仍是未落定之事。”
“但这本也是最后一道保险了,顺利的话,西陇和崆峒就可以完成,即便西陇失利、崆峒失时。真到了要用它的时候,其他二十三条‘流’也一定已经凑齐。”
“这枚珠子能让我们走出去。”男人最后道,“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十息的安静。
“但它要杀人。”屋中之人轻声道,“每杀一个人,就多留下一条线,你可以让那些寻仇的人们抓不到这条线,但它并不会消失。在往后多少年的某一天,这些线也许就会勒回来。”
“取舍而已。”
三息的安静。
“。好,我应允。”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极轻。
“但崆峒不要再出现它的痕迹。”屋中人继续道,“山中耳目众多,第一次看似天衣无缝的出手,就被张梅卿察觉,这还是多数人都未提起警惕的情况——一旦被公之于众,你我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