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狱中雀
裴液回过头,这黑猫蹲在门口的灯盏旁,爪上还是捧着个玉白的圆丹在啃。
这些天它嘴上几乎不断,见什么都捉一块来吃,上次忍不住了蹙眉问它,只得一句冷静的“裴液,我还在长身体。”
而当它往许绰那里去了一趟后,回来时脖子上就挂了个黑绸红线的小锦囊,裴液拆开一看,里面是个玉匣,匣子里是五颗五色丹药。据它说是第一次见面时朝许绰要的。
裴液当时就瞪大了眼,因为这东西吃是它吃,还却肯定是要自己还。
他自己又不是养不起猫,只是何必吃得这样好?
直到琢磨着这看起来挺贵重的玉匣子许绰应该不会收回,才心里平衡了点。
此时他冷淡看它一眼:“主辱臣死,你个奸臣。”
黑猫低头吃丹。
而在这一边,哪怕少年随意回头,吕定武也未敢动一丝一毫。
满室悬浮着精美的朱玉小花,刚刚他已领教过一朵,手臂正撕裂般的灼痛。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这样强度的对抗了他眸光微颤着,嗓子宛如梗住。
作为供职京兆府十余年的老捕头,各条道上都有结交,通晓世情之处更甚这些青紫高官。
吕捕头常和身边班值说,捕快是缉盗抓贼,可有的贼抓了好,有的贼抓了不好,有的须抓一半放一半,还有的得抓也抓不到,自己回来领罚——别看这处罚是领在了身上,但好处是涨在上面心里。
每次楼上饮酒,望着神京这处处繁华夜景,吕定武心中便慨叹有自己几分功劳。
生意得让人家做得下去,衙门面子上也得好看,最最重要的是不出什么乱子,层层各安其位,这才是個好光景。
一根筋的硬捕快是害人害己,扰乱“秩序”处更甚于盗贼帮派。
所以吕定武一直就不喜欢那个年轻捕快。
敏锐、坚毅、仔细,咬准就不放,偏偏又不怕死,嫉恶如仇得近乎偏激,几乎是他眼中的一根刺。
但他是不会出什么主意去加害的,那不是他的理儿,只有笑着敷衍、柔化,想着办法哪天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如今得知三司来时,他依然稳稳站在自己构建的秩序这边,卢兆尹亲自跟他交托了口信,他也满口答应,软钉子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直到这道难以应对的剑光架上他的脖子,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太久没有真的拔刀了。
已经习惯靠几句话、几杯酒来结案,如今像一个冰冷陌生的世界骤然撞在了眼前,少年锋利的剑和眼令身体不由自主地冷悚——这不是惯常的那些摆架势耍威风,这是最血雨腥风的那片江湖,这块雁字牌也就在面前。
——如果带走他的是仙人台,兆尹真的肯、真的能把他捞出来吗?
“。禀上使,这案子不是我查的。”他抿了抿唇,喉咙干涩道。
“我们本来不知道这件案子的。”
“您也看到了,神京这么大,但捕贼司就这么点,何况这案子在城外,捕贼司根本没得到消息。”
“直到一个月前那场大雨。”
“大池泄流,东北贵坊后渠的积年淤积被冲入了龙渠里面有一具新抛不久的尸体,冲进了岸边杂草,被我们一个捕快眼尖现了。”
“她当天就把这案子报到了府里但实话实说,上使,我听了就不想管。”
“我们兆尹就是卢家高第,东八坊里出些死尸再寻常不过,谁还能把唐律管进九尺墙里面不成。这一回冲出来的尸骨多了,只是那些旧的就沉了底,也没人看见。”
“但她说自己认得这具尸体,绝对不是谁家的奴婢,是被人害了的,她激动得很过分,甚至跑到了兆尹案前。我们就立了案子。”
“后面查出来这死者叫张明琴。这家人本是在京中客居,九月十八离京返家,我们这捕快寻着痕迹找到了劫杀处,然后一点点圈定了这四个凶手。”
裴液这时问道:“四个人,案卷上怎么只有两人入狱?”
“。我们这捕快缉捕时格杀了两个,只带了两个回来。”
裴液眉头更蹙——未结的案子活口永远重要:“既然先已确定了人,怎么捕贼司还拿不下四个活口?”
吕定武顿了一下,低声道:“捕贼司那几天没腾出手,是这捕快自己一个人缉拿的。听说当时案犯已先得知了风声,四个人分头逃窜”
裴液安静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