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要继续大声疾呼,要继续上疏,辅佑新皇,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吾等要请皇上顺应天命民意,下罪己诏,向天下斥责奸贼佞臣,表明废除乱政,重循祖制的决心!”
王遴双眼一亮,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都透着兴奋。
这是临时加价啊!
此前还只是请皇上斥退胡宗宪、张居正、王崇古、谭纶、李贽、王国光、蔡茂春等奸贼佞臣,现在湖南有宗室带头聚众,赶在皇上即位之初起事,听郜永春所言恐有糜烂湖广之势。
这等于在皇上脸上再狠狠抽了一巴掌。
天灾人祸,如此多的异象,足以说明天命民意全在自己这边!
必须加价!
必须让皇上下罪己诏,而且这份罪己诏由己方这些文采斐然、品行端正的人来拟写。
负责写罪己诏,那就掌握了主动权。
看谁不顺眼,就可以在诏书里把他打成惹来天灾人祸的奸佞。
自己一方的贤达,自然作为平息天灾人祸的贤良忠臣,略微地提那么一句。
一旦下罪己诏,接下来必须是严惩一批人,把胡宗宪、张居正这些奸佞之臣赶走,接替不就是我们这些正道之臣吗?
好!
众人都兴奋地站了起来,欣然喊道:“丁邦彦不愧是状元公,慷慨陈词,说出了吾等心声!”
王遴举起酒杯,大声道:“同仁们,老夫以此素酒先敬诸位,各位贤达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呕心沥血,天下世家百姓,定会记住我们的!
待到大明重开日月之时,我们再痛饮美酒,以庆天功!”
“好!”
众人轰然应道。
在王遴等人痛饮素酒之时,胡宗宪一身素青衫袍,外面搭了件羊毛夹袄,头戴毡帽,带着一个随从一个护卫,悄悄来到南城。
胡宗宪左右看了看,南城还是那个样子,房屋低矮疏落,乱七八糟地凑在一起,几座佛刹耸立在其中,像是鹤立鸡群。
“三十七郎,你打听好了,凤梧真的在南城?”
“九哥,我打听好了,潘少尹今天在南城。说是南城改造事宜,他亲自来这里督办,就在法藏禅刹。”
答话的叫胡宗美,字子契,是胡宗宪的族弟,排行三十七,比胡宗宪足足小三十六岁。今天二十三岁,隆庆元年二十岁时乡试中举,然后在隆庆二年春闱中落榜。
胡宗宪是西苑近臣,知道朱翊钧未来的改制想法,觉得胡宗美不必在科试中死磕,举荐他入读国子监。去年官吏招录考试成绩卓优,跳过基层的未入品和入品,被授从九品官阶,先在兵部实习三月,现在被调入督理处庶务局,成为胡宗宪的随员。
朝中有人好做官,中外古今莫过如此。
“法藏禅刹?行,我们赶紧过去。”
一路问行人,兜兜转转,避开熙攘的摊贩,穿过冷清的小巷,半个小时后,三人来到法藏禅刹门前。
“法藏禅刹”,匾额下的刹门,走出一个又一个背着包袱,愁眉苦脸的僧人。
胡宗美接到胡宗宪的眼色,上前去稽问道:“敢问和尚这是怎么了?”
有僧人默默抹眼泪,看向不远处。
不远处有几位锦袍丝绣僧人,方额阔脸,满面红光,在沙弥的搀扶下钻进几辆马车里。
有僧人愤然道:“官府仗势欺人,污秽佛门胜地!”
“啊,朗朗乾坤还有这等事,请和尚说清楚些?”
“官府在南城搞什么旧城改造,说是从西边的宣北、宣南、白纸三坊开始。你改造就改造,原本就与我等世外之人毫无瓜葛。
偏偏官府强征了我们几家佛院,用来安置三坊居住百姓。然后把我等僧人全部赶去城外的弥勒院居住
那弥勒院地方狭小,偏偏要挤下我们法藏、法华、隆安、安化、夕照五院刹的僧人,还有它原本的僧人,这如何挤得下!”
僧人的牢骚话还没说完,刹门传来清朗的声音。
“怎么?你们这帮和尚还不服是吗?”
说着走出一人来,青衫小帽,衣襟扎在腰带上,脸上衣服上满是尘土,看上去是南城专门跑腿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