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舷有十来位健壮男子,手持木棍来回巡视,也有几位健壮男子监视着搬运行李箱子的脚夫。
“居然还请有青手。”方致远目光一闪。
“青手?”
“江南一带的打手,隶属各家打行,以前专门打架斗殴,跳梁市肆。后来有部分打行帮人看家护院,护送押运。
他们手臂上喜欢纹青色各种凶兽猛禽,故而被称为青手。”
方致远说完后,捏着下巴,“这些人越看越不对啊,有蹊跷。”
舒友良招呼道:“有蹊跷慢慢看,我们的船也到岸了。老爷,上去吃顿晚饭吧。从沧州开始,我们在船上啃了两三天的冷面馒头了。”
海瑞问道:“不怕破费了?”
“嘿嘿,老爷不是领了一笔赴任安家费吗?皇上又救济老爷一百块银圆,还有船舱里那五箱旧衣物,全是钱。
老爷,兜里银圆哗哗响,我是一点都不慌了。”
海瑞哈哈一笑,“好,今天上岸吃一顿,你们几位跟着老夫清苦一路,也该犒劳犒劳。”
众人嘻嘻哈哈地上了岸,唯独方致远还是心神不宁。
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店,看上去有点档次,再看水牌上的价格,不贵啊,就这家了。
恰好这家饭店就在临清城最大最好的酒楼不远处,那里人来人往,喧闹沸腾,都是来给秀德高僧接风洗尘的达官贵人、名士大儒。
方致远坐不住,跟张道说了一声,悄悄溜了出去。
舒友良意气奋地点好了六个菜两个汤,还叫拿两壶济南秋露白。
伙计记好后离开,舒友良左右看了看,“咦,方小哥呢?”
“到那边打听消息去了。”
“啊,他还觉得那位僧人不对头?”王师丘在旁边说道:“方小哥此前在江湖上厮混了五六年,各种把式见得多,应该是现端倪了。”
舒友良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耍他们的把式,我们赶我们的路,进水不犯河水,没事查他们的底干什么。
待会耽误了,我们把好菜都吃了,他自个吃残羹剩菜算了!”
海瑞在一旁说道:“查查也好。”
舒友良转过头去,“老爷,人家是天界院的,南京的名刹,江苏巡抚管不到的。”
海瑞笑了笑,“老爷我还是都察院右都御史。”
舒友良嘴里嘟囔着:“好吧,老爷你现在心越来越大了,弹劾了世宗皇帝,又弹劾了太祖皇帝,后来又弹劾了孔圣人,想不到俗世的已经满足不了你,要开始弹劾天上的神佛了。”
过了一会,饭菜上来了,海瑞不动筷子,大家也不动筷子,静默着不出声,就舒友良在嘀嘀咕咕的。
好在没过多久,方致远回来了,脸上透着兴奋。
“就等着你开饭呢!”
“抱歉抱歉,耽误老爷和诸位了。”
舒友良连忙说道:“开吃吧,老爷,人回来了,大家都饿了。”
海瑞说道:“那开吃吧。”
舒友良端起一碗饭,夹了几筷子菜,抡起筷子呼呼地往嘴巴里塞,转眼间半碗饭菜就不见了。
王师丘、方致远、赵宽和张道也差不多,五人不到两分钟就各自干完了一碗饭。
有了一碗饭菜垫肚,几人开始喝起酒来。
只有海瑞端着一碗饭细嚼慢咽,也不喝酒。
他慢慢吃完一碗饭后,放下碗筷,把桌子上和胸口衣服上掉落的几粒米,细心地拈起来,都一一塞进嘴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