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知道你见过大风大浪,数万建州女真,说除就除;十几万蒙古鞑子,说灭就灭;上万世家士林,说杀就杀。
可是皇上,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张居正急得脸微微红,朱翊钧还是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张师傅,不要谈虎色变。百姓聚众,有利也有弊。太常寺宣教局的宣教队下乡,宣扬移风易俗,往往聚众上千人。
再说了,百姓有民怨,不要堵也不要压,越堵越压,早晚会爆炸的,到那时才一不可收拾。”
看到张居正还有话要说,朱翊钧摆了摆手,“张师傅,我们先看看情况,以事实说话。”
张居正只好闭嘴。
等了半个小时,刘义回来了。
“皇上,奴婢大致问清楚了。”
“说。”
“启禀皇上,前面是丰润县鸦鸿桥镇,那里有直隶最大的羊毛呢绒厂,丰润羊绒厂。还有一家水泥厂、一家轧钢厂,一家机械厂,分别属于兴瑞祥集团公司和开平煤铁公司。
这四家厂子都是用水力驱动,于是就截了浭河,在上方两里多远的地方筑了一道水坝,堰塞出一个小湖。
厂子用得水多了,分给附近农田的水就少了。附近几个乡,与四家工厂为了争水,从去年就纠葛不休。
现在是春小麦最后生长期,正是用水的时候,乡民实在按捺不住,于是就跟厂子里的人打起来。
乡民搬出来此前用来抵御北虏的松树炮,厂子里拖出来开平民兵师炮兵团的六斤炮,对空开火。
不过双方好歹还知道底线,只是隔着河对空放炮,吓唬对方,不敢朝对方开火。”
听刘义讲完,张居正脸瞬间变得铁青。
没有王法了!
尤其是丰润这四个厂子,无法无天!
作为一位传统儒生文官,张居正天然地站在乡民这边。
国以农为本,工匠算什么!居然敢阻碍农耕!
这要是在太祖皇帝时期,这四个工厂的几千工匠,当场就能被砍了头!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是万历皇帝御极天下,他虽然也重视农耕,但是同样也重视工商。正是在他的纵容下,才会有今日工人跟乡民对峙,互相开炮的场面。
张居正看着对面的朱翊钧,阳光透过车窗投在他的脸上。
年轻的脸上满是坚毅,黑漆的眼睛如同夜空里最亮的星,嘴角微微下垂,似乎在思索着大明未来的道路。
张居正心头一动,今日是个大好机会。
工商大兴,早晚要与农耕生冲突,至少在江南等地,出现了地主和工厂主争抢青壮。在北方,由于缺水,偏偏工厂也是用水大户,因此生最多的就是水源的争抢。
今日丰润县鸦鸿桥镇生的事情,其实在工厂集中的太原、滦州、辽东生过多次,只是都被地方官府费尽力气解决了,没有爆出来。
正如皇上刚才所言,一味压制,冲突双方都不爽,各自积着一肚子火,然后突然就爆了出来,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要不请皇上圣裁?
自己在西苑听课也听了十几节,感觉皇上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新问题,好像心里有数,要不你跟我们打个样,我们心里有个数,后面面对这些新问题,也知道如何处置。
朱翊钧目光一移过来,张居正马上说道:“皇上,工农相争,不仅东南有,在滦州、太原出现过多次。
直隶、山西布政司,还有内阁对于此事,都束手无措。农乃国本,工商是强国富民之要,手背手心都是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