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校长,也是二年级的数学老师王革命,一手拿著戒尺,指著二蛋的头,就在不停的骂著。
王革命一件土佈解放装,上面摞瞭至少十层补丁,裤子上摞的更多,那叫一个补丁迭补丁啊。
而且,她原来也不叫王革命,她叫王二妞。
原本呢,在旧社会,是个在外讨饭的,后来不解放瞭嘛,也是得好心人收养,三十多岁瞭才读书识字,当然瞭,她有口材,善演讲,无论到瞭哪裡,一套悲情的说辞总能打动无数人的心。
于是乎,在大庆,她不但参于瞭如今最富时代特色的,小学课本的编撰,还是当地的妇联主任。
要说现在的孩子们吵个架都要带标语,那跟她编的课本可是分不开的。
到矿区小学也有两三个月瞭,她的到来,就正如王总共讲话时讲的那样,带来瞭新的风气,也带来瞭新的教学模式。
就比如说,比起田老师的造粪机器,她这骂法,可不就文雅多瞭嘛。
而且,她还不止骂二蛋呢,她连聂卫民都要骂“还有你,聂卫民,你以为自己会搞点初中数学你就瞭不起啊,我告诉你孩子,骄傲使人放松警惕。
你现在啊,就是一隻骄傲的小孔雀,不许再跟陈甜甜传纸蛋儿,你这种流裡流气,吊儿郎当的孩子我见多瞭,自认为肚子裡有半瓶默水就瞎晃荡,怎么,会点儿物理和化学的皮毛就骄傲的很吗?你看看贺军强,他不是不懂,但他不说,他不骄不躁,他才是真正的三好学生。”
贺军强,贺敏的儿子,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小风头用口水抿的光光的,正襟危坐,呵,这要把他肘主席台上,直接就是个小领导啊这。
好容易放学瞭,二蛋终于松瞭一口气,就说“小红姐姐,你今天去我傢呗。”
“不去。”刘小红说“我得回去给我妹妹洗尿佈呢。”陈丽丽生瞭个小闺女,已经五个月瞭,精贵的跟隻瓷娃娃一样。
“别骗我瞭,你妹的尿佈全是你爸洗,大姨嫌弃你手裡没力气,洗的不干净。”二蛋知道的可清楚著呢。
“那我也得回农场啊,有要回城的知青阿姨们要打包行李,我帮她们理行礼,她们会把不要瞭的旧衣裳啊旧床单什么的全送给我,裁出来就是尿佈子,我妹能用呢。”说著,刘小红骑上自行车儿就走啦。
“哥,你今天也给骂瞭吧,而且,你这次月考不是隻考瞭97,你敢告诉妈妈吗?”
“敢,有什么不敢的。根本就是王革命不对,我题是全部都答对瞭的,她就隻挑说我考试态度不端正,要扣三分,我就问你,你觉得我态度端正吗?”
“是没有贺军强端正。”二蛋由衷的说。
“那叫态度端正?阿呸,我觉得那就是装模做样,虚僞至极。”聂卫民就说。
但是,自打上学以来,他真的还是头一回考的这么差啊。
但这还没完呢,刚一放学,他就叫王革命给叫住瞭“聂卫民,后天不是矿区优秀职工表彰大会吗,我告诉你,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在咱们基地举办的,你必须给我来一个声情并茂的诗朗诵,这是任务。”
啊,还要诗朗诵,还要声情并茂。
要知道,聂卫民是那种踢著屁股都踢不上台的人啊,怎么会搞诗朗诵嘛。
“那个,王校长,我最近一直喉咙痛,是真发不出声来。不过,能让我傢聂卫国上吗,他的舞台表现力可比我强多瞭。”聂卫民于是说。
“就他?可拉倒吧,他一个考试才过极格线的人,凭什么上台,行瞭,你要不上,我就让贺军强上瞭,他可真是优秀啊,一人独顶咱们学校仨节目。”
“哥,你真的不参加吗,人刘小红全程参于,和贺军强合唱,你上不瞭,我也上不瞭,这是为啥呀?”站在矿区的大铁门前,二蛋很忧鬱的,就问同样垂头丧气的聂卫民。
“我最烦的就是搞那套形式主义,贺军强喜欢,就让他上呗,不过你不是顶喜欢唱歌的吗,为啥不主动报名?
要知道,这次优秀职工表彰大会,矿区小学、2号基地小学,3号基地小学全都要参加,二蛋那么爱唱歌的人,又喜欢上台表现一下,这不挺好的吗?”
“王革命说瞭,让我上台,除非她死瞭,碑上还长满青苔,哥,碑上要长满青苔,得几年啊。”
“阿呸,你等著,我给王革命傢的烟囱裡塞几块砖头去,今晚她生火呀,就甭想生著。”
二蛋隻是生的熊,要说干坏事儿,可远没有聂卫民的身手。
而且,上学这一年多,这孩子由当初基地一条龙,给几个老师连番的骂,骂成基地一条虫瞭,现在可胆小著呢。
傢裡的广播开著,广播裡一个女声慷慨激昂,正在说著什么。
二蛋止步在傢门口,就耍起瞭赖皮。
“二蛋,熊瞭吧,你敢不敢告诉你妈妈,你隻考瞭59分?”
钱狗蛋儿一蹦一蹦往傢跑著,高声的喊说“妈妈,妈妈,我考瞭80分哟,二蛋隻考瞭59分,他是个大鸭蛋。”
“哎呀,这上面那么多的红叉叉,我就不信你能考80分,说吧,是不是自己改分数啦?”钱大嫂的大嗓门儿,就吼开瞭。
“老师说啦,我态度端正,思想积极,原本50分,再加30分。”钱狗蛋儿更有理呢。
二蛋看瞭看自己的卷子,咦呀,原本80分啊,就因为态度不端正,思想不积极,愣是给扣瞭21分,变成59,不极格啦。
孩子髒乎乎的小爪子一把拍在脑门上,心中就想起瞭那首儿歌小呀嘛小二郎,背上书包上学堂……就怕老师骂我懒呀,没有学问呀,无颜见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