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清晨,门可罗雀。
既然已经暴露,迈克尔不再隐藏行蹤,召回比弗利山庄酒店的保镖们。
他大喇喇地站在酒店门廊下分派任务。浑然不惧暗处可能潜藏的窥探目光。
三车道的阔气门廊外,大理石雕成的波塞冬披荆执锐,肌肉饱满分明地踏在不规则的高石头顶端,双手握住的三叉戟尖击裂岩石,碎裂处喷涌而出的泉水,汩汩流入下方水池。
车道缎带似的绕水池一圈,汽修师趴在车底检修半新不旧的凯迪拉克,为接下来的长途做準备。
维加斯阴郁的天空,落在雕像、汽车、男人……织成一片乌云密布的白芒。
艾波收回目光,继续和尼诺梅森口述合同。这位是桑蒂诺提到过的桃源酒店法务代理t人,负责商务合同。
他们要在她出发前、半小时内拟定出一份双方都满意的合同。
打字机搬到距离大门最近的赌桌,战鼓般噼啪作响,秘书正经危坐、十指翩飞,老练地将两人叙述的内容一一记下。
七点钟的赌场最为安静,夙夜未眠的赌徒要麽回房补眠,要麽前往餐厅大吃大喝,清洁工走来走去,簸箕盛满了垃圾。
没有筹码拍上桌、骰子翻转、老虎机欢唱等等的声响,打字机颗粒感的敲击声在宽敞至极的大厅竟有几分廖远的回声。
不到十分钟,原本空白的纸张填满了小字。艾波取下来,快速扫过,确认没有问题后递给梅森,对方仔细阅读,放回桌面。
合同一式两份,在秘书照着打出第二份的这段时间里,两人閑谈起来。
“布德曼小姐,我粗略调查过,您公司的报价是市面上购买一份盆栽的四分之一。”梅森身材精干瘦小,头发染成深金,鼻梁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做事很细致。
“柯里昂先生全权委托我处理此事,我认为这份合同没有问题。但是,我有一些疑问。”
此处的柯里昂先生自然指的是桑蒂诺柯里昂。
艾波露出一个接近成功的、放松的笑,心底依然保持警觉,这是她的习惯,不到写下名字的最后一笔,一切仍有变数。她温和地说:“合作是你情我愿的,我不想因为我和柯里昂先生的私人关系影响我们的合作。您想问的是,为什麽我给你们的报价比对纽约酒店的高,是吗?”
“是的。”梅森没想到她如此敏锐。根据他打听到的信息,纽约那边的价格相当于盆栽市场价的六分之一。
“那是因为我在西部人手不足,无法像在纽约那麽精细地养护,”艾波点点合同上的某行字,“鑒于此,我增加了绿植更换频率,每月至少两次。对我来说,节省每天往返或是驻场的人力,对你们来说,平均半月就能换新花样。大家都方便。”
“布德曼小姐,”梅森笑了,“很有道理。”
第二份合同适时完成,他径自取出钢笔,深琥珀色亮漆的万宝路,笔尖流泻出一串字母。艾波接过钢笔,也签下自己的姓名,心中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