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法布里齐奥……曾是您丈夫的保镖。”
他才说了一句,艾波便擡手止住:“我出去一趟。”
玻璃门推开又合拢,等她的背影完全离开披萨店灯光笼罩的範围,法布里奇奥猛地回过神来,扶着背后的墙缓缓站起来。他的腿完全软了,掌心的手缝里都是冷汗。
强忍着哆嗦,摘下厨师帽,他从柜台里抓了一把钞票塞进口袋,事发突然,这个西西里人来不及细想逃跑之后的事、如何安顿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只想先离开。
如同当年逃离西西里时,他是被赫尔墨斯手下玩弄的老鼠,没头没脑地瞎转,只想不顾一切地离开。
最后一抹夕阳已然沉入地平线,路灯次第亮起,点亮灰暗的道路。
就在法布里齐奥準备推门逃走的那一瞬间,一张他更为熟悉的脸出现在街角处轿车驾驶座的窗口,明亮的路灯自头顶射下,将他的面庞照得如同沖洗失败的照片般模糊。
但转瞬之间,法布里齐奥便认出这是他昔日的雇主、曾经背叛的对象,迈克尔柯里昂。
如果说赫尔墨斯是远方翻滚不息的浓云,纵使暴风骤雨、雪虐风饕,也与他如今的生活相距甚远。那麽柯里昂无疑是盘踞在头顶的滚滚惊雷,死亡时刻落到他的头顶。
七年前,法布里奇奥抵达美国、刚站稳脚跟,他谨慎地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包括巴西尼的手下。这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不久之后,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巴西尼家族的结局:唐埃米利奥巴西t尼被大型卡车碾死在中心大厦的台阶,儿子们因贩卖毒品和逃税被捕,家族其他重要人物要麽横死街头、要麽在几个月后在新泽西的河滩被发现。只有嫁到克利夫兰、从未参与过家族事务的小女儿幸存下来。
这对一心向往美国的西西里人来说是巨大的沖击,他以为美国代表着安全和富裕,却没想到连唐巴西尼这样的大人物都死得不明不白。又过了一段时间,给他办假护照和假|证|件的人也消失了。对方只是个小人物。法布里齐奥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围剿和清洗,所有为巴西尼家族做事的人都无法存活。
那一刻,他向西西里的守护女神和自由女神共同起誓,永远不能暴露身份。代价是永不作恶。
但这祈祷似乎毫无用处。他苦涩地想。
法布里齐奥看见那个女人穿过马路,意料之中地站到那辆半新不旧的福特轿车旁,对那个脸膛苍白冷硬的男人,露出一个带着些不好意思的、依赖的笑。
“钱没带够。”艾波手伸进车窗,指着副驾驶坐的包,“帮我拿一下。”
迈克尔却没有听从她的吩咐,而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皮夹,把一整个钱包都塞进她的手里,找了个理由:“太黑,不好找,你先用我的。”
顺带又摸了一把她的奶油小手。细腻温暖的手感,让他不舍得放开。
艾波没心思和他计较,出来借钱是为了避免他起疑。在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前,她得有所保留,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
她不怕法布里奇奥逃跑,她已经确定了那个最关键的答案。其余那些细节,不从这里知道,也可以从其他渠道获知。
她握着皮夹,男人握着她。
黑色牛皮在灰暗光线里闪着油亮的光,只衬得她的手更加精致可爱。再看她的五官,冷白的路灯隐绰地落在她的脸庞,美得迷离徜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