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妮娜则捋了捋挂在脖子上的皮尺,咧嘴一笑:“我就是想知道美国是不是像他们宣传的那样,真的那麽开放自由。”
她话锋一转,“我瞧着美国也不过如此,城里到处都是裙子,和巴黎一样。真没意思。”
“没错!”其余几个姑娘七嘴八舌地附和,说着这两日在纽约的见闻。
“咳”西多尼亚轻咳一声,示意她注意措辞,怕她在这里说习惯了,出去和记者也这麽说。她们品牌已经得罪好几位时评家,其中有一名是v杂志的法国编辑。对方在专题里明着写西多是粗俗不堪、下等农妇的衣着。
姑娘们吐吐舌头。
曼妮娜反倒来了兴致,倒豆子般和艾波说了那次风波的始末:“那个法国佬问我是不是直接抄男式西装,说我的设计是处心积虑勾引男人的伎女。我就回击他写的东西都是迪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脑子里和屁股里都是。”
直言不讳的词语,让在场几名未婚女孩面颊发红。
“咳咳咳,”西多尼亚咳得都要咽喉炎了。
“说说又没事,”曼妮娜双手一摊,“他靠我们吃饭,我们可不靠他养活。”
艾波乐不可支,她已经彻底喜欢上她们了。
也许是看她笑得太开心,曼妮娜直接点了她的名:“艾波娜,你在美国这麽些年,除了你自己,其他穿裤子的女性多吗?”
“唔,”艾波思索片刻,认真回答,“农场里和大学里的女孩会穿,城市里基本还是裙子为主流。”
一名黑色短发的女孩率先“啊“了一声,紧张地追问:那你觉得我们的衣服能卖出去吗?”
“嘿!安娜,你对我们好没信心哦”阿莱桑德拉说了她一句,却也像其余姑娘一样看向艾波,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判断、一个肯定。
“当然啊,”艾波笑着从沙发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向那些漂亮衣服,一面说,“这并不是安慰,进入社会工作的女性越来越多,市场会喜欢这些更方便漂亮的衣服。”
她站到第一个人台前,高腰微喇牛仔裤搭配白色中领短袖针织衫,这是放到七十年后也不落伍的穿搭。她以前也爱这麽穿。
至于第二套,则更传统一些,黑色高腰长裤配有同色腰带,大尺寸的金色皮带扣在这配色里分外显眼。上身是正肩牛仔短袖衬衫,富有弹性的面料柔和了肩线锋利的折角。衬衫系有黑色女士领带,人台顶端还搁着一顶黑色贝雷帽,两件配饰与裤子的颜色辉映起来,反倒衬得牛仔衬衫随性又雅致。
后面还有长短不一的工装连体裤、剪裁利落的绸缎西服、牛仔三件套、骑马装、衬衫……林林总总,四十套之多,没有一条裙子。
“这一季我们的主题是平衡。”西多尼亚带着她一件一件地看起来,阐述主题,“一个女人,要在工作和家庭间平衡。一个人类,要在理想与现实间平衡。”
“而我们的品牌,”曼妮娜插话,“更要在两性之间平衡。”
很高、很独特的立意。艾波发觉自从进了这间套房,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放下来过,等粗略看完所有的服装,她脑海里有了秀场布置的大致雏形,微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也可以是自然与城市的平衡。”
“比如说?”
“可以把秀场选在中央公园,”艾波摸着人台的牛仔布料,耐磨的质感却不粗糙,亮晶晶的钉珠绣在上面显得华丽新潮,她说:“从86街进入,前半段是城市背景,后半段在公园里面,想象一下,这些衣服在高楼大厦、公园草坪间穿行不同样子,恰好能让客户直观地能看到丹宁这种面料的活力和多样性,它不只是矿工农民的工服,更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水晶灯反射的下午光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脸庞,棕中带紫的眼睛水晶般通透而熠熠,整个人聪慧明媚。西多尼亚忽然跑神,再一次意识到,那个混蛋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妹妹,开始考虑把对方踢出局的措施。
“西多尼亚,你觉得怎麽样?”曼妮娜双眼发亮,已经被艾波的方案说服,但还得征询合伙人的同意。
西多尼亚回过神,笑说:“当然可以。”
“那就这麽说定了,这个路线需要不少人手维护,得配齐护栏和遮阳棚。可能还要和交通部门申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处理?”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一位没怎麽说话的栗发女孩。她叫伊丽莎白,负责和时装周各方的对接,她轻点下巴:“应该没什麽问题,我等下就打电话。”
“为防止出现酷暑、大风、暴雨之类的异常情况,我建议原先在酒店里的场地也布置起来,哪怕没有用上,也可以把走完秀的衣服陈列在那里,供客户细看。”
又是个精彩的主意。曼妮娜探过身子,用力地拥抱艾波,用西西里语赞叹:“我的天,艾波你简直让我无法形容,一如既往的天才。下午别走,我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场地布置。”
她算盘打得很响,有艾波在,很多经营方面的问题迎刃而解,她和西多尼亚只需要思考服装设计本身就好。
其他女孩也不想让艾波离开,恨不得她住下。
艾波有些犹豫。没等她找到拒绝的理由,就听到西多尼亚说:“不行,艾波娜下午有重要的事。”
嗯?她怎麽不知道自己有事?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服务西多这个大客户。叛徒的处理某人一力揽下,她相信为了家族、为了仕途,迈克尔柯里昂不会掉链子。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西多尼亚解释:“今天托尼第一天上学,我等下想去接他。你要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