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波松开他的唇,看到男人睁大一双漆黑的眼,蒙着若有似无的水光,灯光落在里面,像是落在湖里,蕩漾扭曲的金点。可真乖。
她再次低头,品尝般吻上他的眉弓。他带着一t丝隐忍地合上双眼。于是她亲吻他的睫毛,细碎地舔吻,游移过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鼻尖,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迈克尔呼吸一滞,倏地睁开了眼。眼底的欲念像是要沖破湖面。
艾波轻笑起来,酒劲上来又咬了他一口,这下有些用力,在那罗马鼻圆挺的鼻头留下了几颗牙印。她微微后退,好整以暇地瞅他,像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疼吗?”
她假惺惺的关心实在可爱,让人想要把她按在身下亲吻,亲得她眼角沁出欢愉的泪水……迈克尔觉得自己像困在一具水泥铠甲里,他僵硬地、机械地摇头。不敢说话、不敢多动,生怕这铠甲碎裂,放出某些让她厌恶的、癫狂的东西。
艾波看着他,眼前的男人虽然贴着厚重的胡须,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他的神情,竟然有些青涩……像酒里的青梅,又酸又甜又醉人。
她舔舔唇,又吻了上出去。一面含吻他的嘴,一面娇横地、嘟嘟囔囔地命令他解开衬衫纽扣。
楼下路灯从窗外照入,刚拖扫过的地板十分干净,接缝处的凸起反射几点亮光。男式衬衫轻轻落下,遮住这油润的光点。又过了一会儿,女士衬衫如枝头拨下的雨,覆盖在它上面。
男人总是笨手笨脚的。厨房的水龙头稀稀落落地滴着水,关紧后又听到浴室滴滴答答的水声。等所有溢出的水渍都擦拭干净,时间已经来到十二点。
艾波困倦地靠在笨蛋的怀里,双眸轻闭,脑袋困得发沉。
“对不起……”迈克餍足地亲吻她湿漉的额角,嗅闻她的发丝,“明早想吃什麽?”
匀细的呼吸传出,迈克尔笑着搂紧了她。
第二天,艾波浑身是汗地醒来,一双臂膀将她搂得很紧,仿佛孩童圈着心爱的玩具,肌肤相贴处热得发粘。
还有些困。她望着窗户缝里的光,灰灰蒙蒙,四五点的光景。她快速过了一遍要做的事:上午去趟新泽西的农场,争取午饭前回店里,下午得去警局看一眼,晚上参加西多尼亚那个宴会……想了这麽一遭,她彻底清醒,挣开男人的拥抱起床。
忍着酸疼下了床,她弯腰拉开斗柜的抽屉,取出内衣内裤换上,又坐到床沿,开始套裤子。
迈克尔侧身躺着,想要伸手摸她后腰,纤细又滑腻的曲线很诱人。
艾波一掌拍开:“别动手动脚。”
小半夜胡闹,家里乱糟糟的,书架彻底散了,书像是雪崩般堵在玄关;沙发移位,上面的衬布早已湿透,胡乱卷在角落。
她扣着衬衫纽扣,走出房门,拣起散落的衣服和衬布丢进洗衣机,顺带在盥洗室里洗脸刷牙。
出来时,男人已经坐起来,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光裸的臂膀在黎明里,如同大理石雕像般,肌理分明。
艾波只看了一眼,就又离开了卧室。平底锅搁上竈台,锅热后倒油,磕进两枚蛋,想了想,又加了两颗。
小小的平底锅一下子变得拥挤,四滩鸡蛋仿佛小池里的鸭子,挨挨挤挤地排成队。
她冷漠的态度让迈克尔的心一点一点变凉,原本幸福柔软的位置一阵无法言说的闷疼。他站了起来,低头看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手指一一抚过,像个流浪汉,落拓地回味着。
荷包蛋盛入浅绿的餐盘,艾波往卧室探头看了一眼,见男人还站在窗前发呆,不免催促:“快来吃饭!吃完我要去新泽西。”
男人倏地转过头来,那张磅礴的脸在天光里,仿佛贝尼尼雕刻的冥王,胡髯茂密,身材壮硕。而那双眼睛,和阴沉冷鸷的地狱毫无关系,迸发着奥林匹斯的光与热。
他迈步走来,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光着膀子,尴尬地顿住:“有衣服吗?”
艾波已经坐进椅子里,夹起煎蛋,张嘴咬下前回答:“没有。”
“布德曼先生的呢?”他拣起髒衣服往身上套,状似不经意地问。
瞟了他一眼,艾波咽下嘴里的蛋:“省省吧,我不想你把他衣服给撑破。而且他的公寓钥匙——”
隔着清晨的起居室,她看到穿裤子的男人动作一顿,坏心地说:“确实在我这里。”
“他真信任你。”他说。
语气里一闪而逝的妒意,藏得很好,但她还是发现了,不由失笑:“他年纪大了,脑袋里只有音乐,总是丢三落四,哪怕放在地垫底下也记不住位置,总是要来问我。所以我索性帮他保管咯。”
她在对他解释,这个认知让迈克尔一下子舒展开来,像是待在云雾缭绕的俄式汗蒸房,浑身沐浴在温暖之中。
他心情明媚,抽开椅子坐下,发觉盘子是细雨初春的颜色,与白黄微焦的蛋相得益彰。她总是那麽爱生活,努力创造条件、将日子过得美好。
他咬了口煎蛋,虔诚又珍惜地咀嚼。他问:“等下你怎麽去新泽西?”
艾波警惕地擡眸:“你忙自己的事吧。我会打车去。”
这意思是她不希望他跟着她。
迈克尔颔首,三下五除二吃完蛋,走到玄关蹲下身把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来、靠墙摞起。刚叠了半人高的一条书,艾波也吃完了蛋,迈克尔立刻放下手里的书,主动收拾碗筷、洗碗。
他的表现实在不错。艾波看他把碗洗完,继续摆弄散架的书柜时,叫住他:“迈克尔,我对我们目前的关系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