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迈克尔的嗓音,短短两个音节,竟带着几丝肃杀,她从没有在这个男人口中听到此般语气。
“迈克尔,是我。”
“艾波?发生什麽事了?”他的声音一下子柔了下来,如同干硬的面包浸透可口的汤汁。
她不自觉笑,随即反应过来,为自己这麽容易被他搞得忘记正事而懊恼,抿了抿嘴,她讲了娜塔莉罗斯所说的话。
迈克尔听完后,笑意自话筒那头传来:“谢谢,我也爱你。”他把她的提醒当成了表白。
这种时候还油腔滑调的,艾波磨了磨牙,淡淡道:“我不希望托尼年纪轻轻就失去父亲。”
“当然,我也不希望离开你。”迈克尔知道她嘴硬,温和解释,“罗斯的顾问、李弗伦扎失蹤了,中午线人传回消息,有人在哈莱姆瞧见了他。经过两小时的踩点,现在基本确定他在135街东面的酒吧里。”
电话是加密的,迈克尔并不担心洩露消息,接着说:“家族的行动组长布鲁诺和我一起,另外带了三个人,枪支弹药也齐全。没什麽危险,顺利的话,我们还能赶上服装秀最后的亮相。”
“家族?”艾波没有被他糊弄过去,迅速抓住了关键,握紧电话低声道,“该死的,你带的是柯里昂家族的人?”
迈克尔叹了一口气,声音里笑意稍减,变得正经了一些:“你说得很对,用探员肯定比纽扣人来得保险。但是艾波,我得让他们洗干净泥点。光做卧底、协助调查局一网打尽黑手党的功劳不足以完全洗清柯里昂家族,必须要让局长看到他们的价值和决心,他才愿意动用人脉,疏通关系,让法院给出无罪的判决。”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柯里昂家族。艾波忍住不自觉发沉的思绪,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柔顺语气劝诫:“迈克尔,我希t望你中止这场行动。在我看来,它的风险远高于收益。”
胡佛作为全美排得上号的聪明人,给出这样的承诺,属实稀奇。如果这活真有迈克尔说得那麽简单,他为什麽不直接官方出面逮捕李弗伦扎呢?这后面必然有权力的博弈,他们稍有不慎就会沦为弃子。
迈克尔只当她关心自己,内心一片熨帖,安抚道:“艾波,不会有事,不过是一场简单的行动。我会赢,就是这麽简单。”
这也许就是妻子的心理,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他晕晕乎乎地想。
这几日的幸福磨没了他的警惕心。
“哪怕存在你带队杀害老人、被某家报纸披露是黑手党的风险,你也要去做吗?”她问,“或者你被反杀,报纸刊登你的尸体,说纽约最大的黑手党伏诛,这样你也要去吗?”
电话那头的迈克尔笑意敛了些,“是的。”
艾波清楚哪怕再相爱的情人,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但也许出于控制欲,也许出于占有欲,无论如何,他的所思所想合该都从她的角度出发、以她的意志为意志。
这个霸道想法实在不像她。她应当理智、明达,而不是如此偏执地想要另一个人类无所保留地服从。
“迈克尔,”她听到自己说,“如果这是我的要求呢?作为妻子。”
对面沉默了很久,久到艾波已经猜到了答案,捏住话筒的手一片粘腻的汗。
迈克尔喉咙里像是塞了块隔夜的法棍,嗓音干涩地说:“抱歉,艾波。”
迈克尔保罗维太里-柯里昂之所以想要杀掉李弗伦扎,有许多原因。
其一,他是海门罗斯的顾问;其二,他负责罗斯家族在西海岸的事务,根据弗雷德调查出的消息,手里握有吉瑞参议员的把柄;重要的是,他手下讨债公司的杀手执行了那几次追杀,差一点、差一点让他失去了她。
眼下是最好的机会。罗斯在纽约的势力因他重伤尽数被罗萨托兄弟接管,这三兄弟为了站稳脚跟、取代罗斯地位,出席纪律委员会,此刻已经被捕、关进警车了。一旦弗伦扎避过这阵风头、离开纽约,手握内华达和弗罗里达两大据点,可就没有那麽容易对付了。
走出站点时,天光很亮,黄昏的橘光尚未侵染天空。迈克尔深呼吸,想要尽快完成任务,回去哄她。
遵照他们的计划,布鲁诺带着一名手下从后门突入,他率队从正门进入酒吧。
这是一间颇小的酒吧,窗帘紧闭,电灯黯淡地发光。迈克尔三人相貌格格不入,进入时,悠扬的萨克斯停顿了一瞬,零星几名客人齐齐看来。
迈克尔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一眼望见角落里白得显眼的老头,又高又瘦,驼背地坐在椅子上,薄到看不见的嘴唇中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
他收回目光,来到柜台前,拿出皮夹抽了一大沓钞票,“劳驾,包场。”
店员瞧了瞧他,又望了望他身后两名高大狠戾的男人,开始清场。
客人一个接着一个不情愿地离开,人迈克尔注意到其中一名黝黑肥胖的手移动向裤腰,神经紧绷起来。
只见那人的手在腹部抹了抹,没有继续下移,原来是在擦吃薯条时沾上的油。
等所有客人离开,迈克尔来到李弗伦扎所在的方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他轻快地说:“别来无恙,弗伦扎叔叔。”
老头没有笑,板着那张布满褶皱的脸,说:“我一直在等你,今晚要回迈阿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来得还算是时候。”
“您说得对,”迈克尔友好地望着长辈,朝保镖做了个手势,“给弗伦扎叔叔倒杯酒。”
弗伦扎对保镖说:“要白兰地,在柜子第二排,从左数第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