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男人从床上起来,心情愉悦地準备去找他的爱人。
起居室里,书杂而不乱地摞着,全是他从罗马各大图书馆回购的、带有她笔记的书籍。她不在这里。
客厅里,奢华的皮沙发静穆地站立在晨光。她也不在这里。
焦躁逐渐出现,迈克尔迅速穿上衣物,快步走过空无一人的厨房,跨下楼梯,準备打电话找她。
却在楼梯口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布鲁诺,脸上缠着可笑的绷带,说出的话也十分滑稽。
“抱歉,柯里昂先生,您无权离开这里。”
chapter44
天光未亮,艾波悠悠醒转,轻手轻脚挣开男人的桎梏。
搬开手脚时,他浓密的睫毛动了动,在醒转的前一秒,艾波俯身亲吻他削直的面颊,又摸摸硬直的鬓角,“再休息一会儿,迈基。”
他鼻腔里发出唔的一声,又踏实睡去。这点倒和安多里尼一样好哄。
手长脚长的男人像是蜷在肆意生长的藤蔓、树荫底下打盹的猎豹,每一块松弛的肌肉都蕴含力量。艾波打量了他两秒,不得不承认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俊美漂亮得堪比古希腊流传下来的酒神雕像,气宇非凡又浪蕩不羁。
艾波下床,又站在床边欣赏了几眼,最后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屁股,才赤身步入盥洗室。莫名想到父母都不是扁平的石膏屁股,安多里尼长大了一定也是个翘臀,不知道便宜哪家姑娘,哦,或是小伙。
跨进浴缸,她拧开阀门,水流自莲蓬浇下,温热舒缓,如同母亲的怀抱。也许今年可以回西西里看看,但节假日是她的租摆公司最忙的时候,可能要等圣诞节之后才行,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生气。
她贪恋热水淌过皮肤的触感,两分钟能搞定的热水澡,往往要洗五分钟,多出来的时间呆站在水流里,大脑放空,什麽也没有想。
六点一刻,洗漱完毕、穿戴一新的艾波坐入福特车的驾驶座,车倒出车位,她远远朝立于门前的布鲁诺做了个手势——右手食指摁住脸颊往下轻扯,提醒他集中注意力、盯牢某人。
向右打方向盘,轿车驶入主干道前,她看见意大利人高举左手回了ok。身后桑树街的旧房屋窗玻璃在朦胧晨曦中闪耀。
从有小意大利之称的诺利塔区驶出,艾波沿着第四大道往北,右侧的建筑如迎着光的崖壁,烧制的墙砖和天然石料鳞次栉比,无一例外地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左侧的楼宇却仍沉浸在黑暗里,如同湖底往上耸邃的岸壁,黑压压的窒闷。
时间尚早,街面寥落。蓬勃的五十年代,马路两旁并无醉汉和流浪汉,只有零星几张随风卷起的报纸,和夜巡的警车。
途经三角环形路口,艾波向右看去,联合广场静谧空蕩,仿佛崖壁间的缺口,形成一汪光湖。美得会心一笑。谁会不喜欢这座城市呢?
车子继续沿着公园大道往前开,最终停进中央车站附近的小巷。巷口是一家早餐店,红漆刷满窗框、门头,克莱因蓝的字母显眼又摩登。
艾波推门而入,视线穿过一张张铺有红白格桌布的方形小餐桌,一眼望见坐在最深处卡座里的老人。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初登高位时,便要求手下的探员穿正装、打领带。自己更是其中翘楚,早年一袭英式西装,俊俏迷人;年岁稍长,体型渐宽后,他更爱穿宽松的美式西服,儒雅沉稳。
艾波走到他面前,凑近看发现他的胡须刮得极为干净,脸颊虽松弛,但肌理细腻,是一位保养得宜的老绅士。
“早安,维太里小姐。”老人从菜单间擡头,看向她,那双黑色眼睛既不锐利也不深沉,是让人放下警惕、敢于托付信任的眼神。
这个称呼。艾波笑着在他对面落座,皮质卡座的凉意透过西装裤抵达皮肤,“您来得真早。”
“年纪大了,觉少。而且我比较恋家,想早些回华盛顿。”老人解释。
他合上菜单,朝跟在艾波身后走来、等待在一旁的服务员点餐,等对方在小本子上完整写下餐名后,他才转头说:“这家店的松饼味道不错。”
正常来说,艾波这时候应该捧一捧他,故作惊讶地问“您怎麽知道,您不是华盛顿人吗”之类的,好给对方发挥的空间。但她实在玩腻了这一套。
“给我一份相同的餐点,”等服务员离开,艾波对老绅士说,“您应该知道,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吃早餐,偶尔外食,几乎不在中国城以外的早餐店吃饭。所以只能盲从您了。”
面对情报头子,艾波总是很坦诚。
带点聪明的谄媚,总是不让人讨厌的。老人被逗笑:“我一向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手底下都是男性探员。因为女人总是一惊一乍,非常不稳定,容易受生理激素支配。当然,我也讨厌黑人。”
艾波乐了,“男人更受荷尔蒙支配吧。您瞧瞧迈克尔柯里昂,再瞧瞧您自己。如果您全然理智、不受感情左右,就不该把托尔森擢升为比副局长更高一阶的局长助理,只需要给他一个秘书的头衔,安排在身边即可。某种意义上来说,您比那些妻子一哭闹,就给她买皮包的丈夫还要蠢。”
这话说得属实不客气,老人笑意减淡:“难道该像你接下来打算做的一样?把自己孩子的父亲圈禁起来?艾波娜,我可没有你这麽狠的心。敢剪掉一个人的自由。”
艾波莞尔,“怎麽能叫圈禁?这不过是情侣间的小情趣。他给我一枪,我把他送进监狱之类的……我们一直这麽相处。”
“好吧好吧,”老人败下阵,松弛粗大的手指握上水杯,“趁我回特区前,说说,你是怎麽搞清楚账册的位置?据我所知,罗斯的女儿也不清楚藏匿地点。”最令他警醒的是,他手底下的探员也无从推出她的消息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