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安多里尼教母西多尼亚的衣服品牌在纽约开发布会,桑德拉和康妮先后邀请,柯里昂夫人左右为难时,丈夫适时派人来接她回太浩湖。而康妮和桑德拉也被送回家,不允许离开卡森城。
当天夜里,柯里昂夫人接到了艾波洛尼亚的电话,叫老头子的途中,她不自觉想起订婚宴那天儿子的神情,眼底滋生着某种深切的渴望,她还没见过迈克尔那麽想要一个人,作母亲的当时就心软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柯里昂夫人笑起来,不止为儿子,也为安多里尼感到开心。
至于之后几天,老头子除了给蔬菜浇水,就是坐在收音机、电话机旁边,等待消息、回複消息。其中的原因,柯里昂夫人不关心。
就像她不关心丈夫为什麽深夜换上燕尾服,风度翩翩得像是要去赴宴一样。她只负责帮他把衣服熨好,再帮他系个漂亮的领结。
维多柯里昂低下因系领结而昂起的头颅,对妻子交代说:“等下可能会谈到很迟,你先睡,不用管我。”
夫妻俩虽然已经很少交谈,但维多柯里昂在男女之事上出了名的古板,只要老婆在家,一定要一张床、一个被窝睡觉。
柯里昂夫人最后给丈夫正了正衣襟。
她十六岁到美国,连英语都不会说,亲戚介绍了几个已经站稳脚跟的意大利人,她看来看去、犹豫不决,始终想不好嫁给谁。直到她在阿班丹多杂货店见到了年轻的帮工,高高瘦瘦的个子、文静谦逊的气质,但她一眼就从他那双黑眼睛里看到了力量,一种不甘于命运、自信能掌握命运的力量,那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微笑、打定主意嫁给这个穷小子。
卡梅拉左右打量了丈夫两眼,还是和年轻时一样俊朗又内敛,眼神中蕴着勃勃力量。她对他露出笑容:“晚安,唐柯里昂。”
里诺距太浩湖约五十英里,沿五百八十号公路往南行驶,窗外的路灯逐渐消失,黑沉沉的树影取而代之,往外望去,漆黑寂静得如同潜艇深海巡游。
两辆凯迪拉克穿行在夜色里,附近梅花鹿、灰狼时常出没,司机不敢开得太快,油门踩踩放放,等到抵达柯里昂家时,已接近午夜时分。
月牙高嵌,清辉如夜风飘渺。
和艾波先前住的十几夜一样,庄园静谧安宁,柔风穿湖而来,吹散浅薄的夜雾。
两辆轿车先后停入船坞旁的空地,保镖从亮着灯的屋子迎出来,替桑蒂诺打开车门。
老爷子居住的小屋并不大,进门后,艾波就闻到一股松木燃烧的清香,一下子驱散了外间的凉意。
屋内的陈设还是和之前一样,米白的木饰面墙壁,大团花朵的布艺软沙发和流苏抱枕,唯一的变化是壁炉上方倒挂起几束金鸡菊和鼠尾草,显然是女主人的杰作。
西装革履的维多柯里昂坐在壁炉前,没有站起来迎接他们。
教父的客气、人情味是对外人的。
艾波清楚这一点,她也没有见外,径直坐进他对面的单人沙发。桑蒂诺走得慢,随便拣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拐杖随手靠在沙发旁。
保镖关上了门,室内一时安静,只有松木燃烧的噼啪声。
“情况都稳定了吗?”维多嗓音含混。
艾波笑一笑,老教父这一句话的语气带着命令,可不该对和他平起平坐的赫耳墨斯说,但她没有恼怒,以晚辈、甚至下属的姿态彙报纽约当前的局势,“该抓的都抓进去,纽约干净得像是奶酪球,光溜极了。我们的人全都放了假,宽宽警察的心。”
这些消息维多这几天也从广播和报纸得知了,他记挂老朋友,“弗伦扎和罗斯确认都死了?”
“是的。”艾波说,“罗斯是他女儿亲手杀掉的。弗伦扎由迈克尔动手。”
维多像是放下一桩心事般,往后一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艾波继续说:“迈克尔找到了杀害克莱门扎的兇手,是布鲁克林的一个毒虫和未婚妻,罗萨托给他一百克白面作为报酬,这家伙就愿意干了。克莱门扎感冒挂点滴的时候,他让护士护士进病房,拔下输液皮管往里面打了一针管的空气,僞造心髒病突发的假象。等克莱门扎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呼救了。”
她没有揽过迈克尔的功劳,这项调查结果早就放着迈克尔在调查局办事处的案桌上,现在转呈至66号警局,作为罗萨托兄弟的罪证之一。
“好,”维多平静地说。
壁炉内的火,跳跃而变幻莫测,仿佛有生命般大口大口咀嚼燃料。艾波安静地等老教父消化,或者说缅怀,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桑蒂诺坐不住了,他前倾着身子,发言倒:“这回证据确凿,被抓住的人多半要被关到老。”
维多没搭理喜悦的大儿子,开门见山,直接问艾波:“家族里干惯了髒活的人,你打算怎麽处理?”
“大概优化一下?”艾波说得轻巧。
却让桑蒂诺悚然一惊。他瞧出家族在关键期,如果运作得好、一切顺利,二三十年后,柯里昂家族不仅能无忧无虑地享受财富,还能拥有自己的白手套。但他没细想过洗白的代价,那代表着甩掉身上所有的泥点子,那他、忒西奥、奈利等人,是不是都该被优化?而且更让他奇怪的是父亲对她的态度,好像已经完全把她当成接任者看待,可这样迈克尔负责做什麽?
桑蒂诺一时半会儿厘不清,只能继续听父亲与赫耳墨斯的对话。
教父也被她这个古怪的词惊到,问:“比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