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伤势很深,好悬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也差不离了,流得那么多的血,再加上他本就在发烧,一结束整个人就晕厥过去。所有的善后,都是公冶启一人做的。他的脸色一直很平静。只是在看到莫惊春时,眼底会有难掩莫测的意味。莫惊春以为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公冶启也以为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不论他对夫子有着什么念想,都不适合在这时候袒露,边关还要继续打仗,朝野风波未平。等他彻底肃清整顿,也还需要一些时间。正始帝原本是不会这般冲动,哪怕他待夫子,的确有古怪的执拗。可当莫惊春从未如此抗拒在他面前袒露一处隐秘的时候,他心底的恶兽就发了狂,咆哮着几乎冲出牢笼,凶残骄戾的兽无法容忍莫惊春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疯癫至极,也愤怒至极。而他,与兽一齐,遵从了本性。夫子哭得很可怜。他很小心地护在小腹,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他的意识也让他无法自控地想保护那地方。他抽噎着,哭得狼狈,迫到极致时,哽咽着、被迫地说出了他藏有的隐秘。莫惊春有个女儿。不可否认那一瞬间暴虐的杀意,公冶启几乎控制不住。而莫惊春似乎在那一刻意识到身上这人险些失控,他分明一边在哭,一边还摸索着去抱住公冶启的头颅压在脖颈边,“……呜呜呜。”公冶启咬着肉磨了磨,最终还是没再咬开。尽管先前已经有了个印子。莫惊春自然会痛苦。因为他一贯便是那样的人。公冶启收拾好狼狈的莫惊春,将他整个塞到被褥里卷起来,冰凉的帕子放在额头给他降温,不耐烦地说道:“药呢,还没煎好?”来诊脉的是老太医。没救活永宁帝,却还是没被暴怒的正始帝杀了的幸运御医,他老神在在地说道:“若是陛下晓得心疼,就不该在宗正卿如此虚弱的时候做事。”同时,他嘴巴也很不怕死。公冶启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若是让寡人听到任何一点风声……”老太医:“您该担心的是后宫。”尽管正始帝的后宫里基本没人,但是除此之外……那些太妃,可全部都还在宫内。正始帝至今也一个都没撒口。正始帝不言不语,等药来了后,半抱半喂莫惊春吃了下去后,他重新看着面色潮红的莫惊春,默默让他侧躺着。既不压着兔尾巴,也不压着肚子。完美。然后他继续想莫惊春。不知是不是曾经在翰林院的遭遇,莫惊春太过擅长隐忍,不管公冶启试图压榨出他曾经的快意,但最是出格也便是他和皇帝对打。正始帝忽而沉默。其实敢于跟他交手的,已是寥寥无几,尤其是愤而反抗的压根没得,如此说来,难道还是他待莫惊春过于刻薄?正始帝愤愤,谁叫夫子总是藏得极深,身上又有着无尽秘密,叫人实在无法移开眼睛。莫惊春,女儿,张家,张千钊,惠娘。莫惊春虽然说得不多,而且断断续续,但对于曾经将莫家都扒了一遍的正始帝而言,这些人与情不过稍稍对上,就大差不差。如果不是惠娘死了,他大概会将她挖出来抽筋拔骨,认真想来,他倒是不嫉恨这些过去,可是这遗留下来的小祸害,忒是麻烦。别看莫惊春得知内情后痛苦不堪,可对他而言,整个莫家都是他的弱点。桃娘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即便他现在不接受,日后也定然会接受。毕竟莫惊春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人。即便在情事里被他侵得几乎晕过去,在发觉公冶启的情绪不对后,他下意识却也是安抚。真是太有意思了,莫惊春在面对帝王的压迫,下意识的反抗与爆发并不为假,可是在公冶启的痛苦暴戾里,他又柔软得像是一滩水,想要去抚慰他。公冶启的脸上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夫子,我有了一个好主意。”…莫惊春再度因为重病留宿宫内时,莫府多少有点一回生二回熟。只是徐素梅惦记着再问了一句。先前那一次或许还能说是在朝堂上晕厥,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屡屡传出来这样的消息,对莫惊春来说也并非好事。毕竟……这一回的內侍与上头的又不相同,他宽慰地笑道:“宗正卿与礼部尚书一起入的宫,原是在御书房那头等候,却不想高烧过重,老太医便劝陛下留着宗正卿在宫内暂歇,说是不宜挪动。”老太医的名头,宫里内外都知道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