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敛眉,摸着她的小脑袋淡淡说道:“桃娘,我没有办法为还未发生的事情给你承诺。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曾经发生过的种种,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他并不怨恨惠娘,更不会因此迁怒桃娘。桃娘小身子贴在莫惊春的背上,默默无声掉了好几颗眼泪,然后嗫嚅地说道:“其实多个小弟弟小妹妹也没什么,我看沅泽哥哥就很期待。”说着说着,她居然还有点向往。小孩的脾气就跟三月天一样变来变去,怎么都说不准。莫惊春听着桃娘刚说的话,不经意间想起公冶启,他说过的那些残暴言语一闪而过,让他的脸色也忍不住微变。尽管都是胡言乱语,到底让莫惊春有些发愁。他哄着桃娘睡觉,不自觉叹了口气。养着个小姑娘家家就是连愁绪都多了些,到底是不比男孩那般,可以糙一些。这么小小柔软的生命,实在是害怕一着不慎……他低头看着桃娘酣睡的模样,露出了少许坚毅。莫惊春抱着桃娘回去歇息的时候,正巧撞到徐素梅,她看着小孩睡倒在莫惊春身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稍微往边上让开。等他出来时,徐素梅还挺着肚子站在外头,显然是在等他。莫惊春轻笑着说道:“大嫂可是有话要说?”徐素梅身边跟着一个搀扶的婢子,她轻笑着说道:“是想与你说说桃娘的事情。”他们两人沿着画廊不紧不慢地走着,婢子退到了身后去。“桃娘过了生辰,就到岁数了。我想给她请个女先生,家里的西席虽然好,但是毕竟不是女子。有些事情,也到了年龄该学一学。”徐素梅说道。西席虽然能够教导桃娘诗书礼仪,可是起居坐卧的另一套事情,便是教导不得。如何待人接物,如何进退,如何应付外事,这些都还是需要靠时日一点点练出来。莫惊春:“这是应当的,多谢大嫂。”他感激地说道。徐素梅:“沅泽那孩子现在已经懂得为兄为长该尽的职责,却是桃娘教会他的。家里头只有一个,到底是寂寞了些。”身边和莫沅泽同年龄的孩子确实是少了一些,有了桃娘后,沅泽越来越长进了。她挺喜欢桃娘这孩子,自然要为她考虑。再则,从这两年子卿的态度来看,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娶。既如此,没有后娘教养,再有这幼年失母,对女儿家也不是个好声名,传出去桃娘归在她膝下一同教养,反倒是好事。莫惊春:“大嫂,沅泽那孩子的脾气,虽然有时候软柔了些,却也很是果敢。其实很像大郎小时候,你不必担忧。”徐素梅苦笑一声,“像大郎,有时候未必是好事。我倒宁愿他像的你。”莫惊春抿唇,看着已经走到拐角处的画廊,摇头说道:“像我,才是最大的坏事。”他和徐素梅话罢,回了屋。屋内烛火摇曳,莫惊春慢慢地换下衣裳。他想着数日前,他和正始帝在劝学殿的一番纠缠,他当时到底是舍下脸面说了一番话,可到底对陛下有几分效用,却是说不准。而且当时……莫惊春下意识地摩挲着唇瓣,他已经试探着提过了那种药物。尽管为此引起帝王接连的诘问,然那或许只不过是引爆的寻常话。那番话……那些试探……正始帝是早早就看在眼底。任何人都不会接受的古怪,公冶启却顺其自然地接受。任何人都会以为的怪物,公冶启却反以为喜。莫惊春沉沉闭上眼,无话可说。不得不说,在公冶启不以为意的言语里,莫惊春确实得到了几分宽恕。自得了精怪后的战战兢兢,在帝王的心中也不过尔尔。只是……莫惊春重新睁开眼,淡漠地想到。毕竟,这本来对他,就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祸害的,只是莫惊春罢了。他摇了摇头不再思索,熄了灯准备歇息。入了梦,莫惊春紧闭的眼皮似乎颤了颤,不知在梦里,究竟看到了什么。明月当空照,光辉遍大地。这泼洒的银光遍照了莫府的同时,也多情地注视着肃穆的皇宫殿宇。这座属于公冶皇室的殿宇内,长乐宫所在,仍然是灯火通明。老太医就站在殿中,额头微微出了汗。在这样燥热的夏日实在是太寻常不过,只是更有一层额外的压力,是坐在上首的公冶启给予的。帝王抓着手里的玉瓶把玩,似是若有所思。“……老太医的意思,便是这药物,会有严重的后果?”老太医其实并不知道这药物是用于什么,只是当初陛下将这物交于他们改良时,只轻飘飘地说道要减少药物的剂量,却不能改变其刺激的效果。如此空洞无物的说法,让老太医等几个人琢磨的时候,压根就思索不清楚这究竟要从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