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一切变得如此绝望的开端。立在公冶启身旁的,正是一个脸上有着刀痕的內侍,名刘昊。他是暴君的忠狗。也是他的扶持下,眼下朝廷还能勉强运转。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在看到边关被破时不会热泪盈眶。仅仅还是四年前,是他们将异族打得屁滚尿流,如今,却只能坐视百姓痛苦不堪,山河欲破的悲惨处境,没有任何能力挽救。只因为,先前的新皇不喜莫家,死死将莫家父子拖在了山东说是庇护皇室,却有没给任何的兵权指挥,以至于公冶启侵入皇城时,莫家父子也鞭长莫及。而现在的皇帝……他还能想起从前的行兵布阵吗?更何况,他所表露出来的残暴,赫然扭曲了从前所有人对东宫的印象。“陛下!”在寂静的殿堂上,公冶启,与堂上的暴君一起,听到一声清朗如剑鸣的嗓音。正是一位站在殿堂中后段,俊秀内敛的官员。他的眉眼如昔朝,仿若没有被世事干扰动摇,亦是明亮非常。刘昊看向他。暴君,也看向他。他们看着那人上前,自称莫惊春,乃莫家人。他恳请陛下重派莫家父子率兵赶往边关,拦下正大举南下的异族。此一刻,朝上之人只以为荒谬。国已无兵,有将能如何?莫惊春道,国在,人人皆可为兵。将难得,百姓亦是坚韧。做,总比不做强。暴君不明,刘昊不擅,此事搁置再议。可莫惊春却是当朝拔剑,脚尖一点跃过数人,竟然冲过侍卫的阻拦出现在公冶启面前,他的眉眼狠厉,眼底亮得惊人。“昔日先帝将东宫交托于我等,子卿既为太傅,便身居教导之责。今日东宫浑噩至此,仍不能分辨是非清明,是我等之过。“如今东宫太傅一十三人,只余子卿。“既然国将不国,陛下不持天子剑,子卿冒犯,恳请陛下让位!”说是让位,实则剑剑杀招凌厉。行弑君之举。暴君虽然发狂蒙昧,武艺却是在身,尤其是如此癫狂状态,他的力量远比莫惊春要强得多。两人在朝上交起手来,杀招狠绝,鲜血淋漓,淅淅沥沥的热血浇灌在暴君头上脸上,那沉稳而不断的语句却让他在数年的浑噩里,隐隐约约听到了点星外界的声音。无休止的杀意停了一瞬的沸腾。他听过。如出一辙的循循善诱。——“……启儿,为君者,事必躬亲,要爱民,如爱子……”什么?——“皇家不比寻常,你母后虽然对张家多有偏爱,然她最看重的仍是你,这点,启儿要记在心上。只是有些时候,在无伤大雅的事上,她才会露出这面。”异常熟悉亲厚的声音。——“启儿,这天下,终究要交到你的手中。你的能耐,我向来是放心,唯独你这脾气……”——“我这脾气怎么了?难道是许伯衡又说了什么?”——“哈哈哈哈,你说你,要叫太傅,至少也说句夫子……”在那敦厚平静的嗓音之外,他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是……暴君的眼睛越来越亮,却是一掌劈开了莫惊春,将他手持的长剑抛开。莫惊春连连呕血,已是落败之像。可他的眼底却仿佛有着无尽的光火,如同这朝日,如同这烈空,公冶启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莫名有种失控错乱的感觉。他见过这张脸。艰难地在记忆里翻出某一幕,却是莫惊春沉默地站在劝学殿的身影。也与此刻截然不同。他从未,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过如此明亮的希望焰火。莫惊春胸骨凹下去一块,赫然是被公冶启发狂时打断的,他的身影摇摇欲坠,便连那光火也仿佛要熄灭,这数年间从未有过的清明让公冶启不假思索地出手,拢住他软倒的身体。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朝臣们哗然。他们本以为紧接着的便是暴君毫不犹豫地撕裂,却不曾想到皇帝居然会出手。莫惊春软倒在公冶启的怀里,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不断的猩红从嘴角爬出,让公冶启的掌心都是温热,他狠狠地闭眼,再度张开时,好像第一回,看清楚了这个世间。“……夫子?”嘶嘶的,难听的嗓音,像是磨砂一样,从公冶启的嘴巴挤了出来。莫惊春边笑,边吐着血,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公冶启的衣襟,气若游丝地说道:“殿下……”他叫着旧日的称谓。“还……来得及,您醒了……一切,就还来得及……太子,一直都……聪慧过人……”直到他死,莫惊春的眼底,都烙着公冶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