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愣住,因为朝野上下,都只知道当初在围场出过事情,何尝再来一次刺杀?每年冬天,永宁帝都会抽几天时间去西山泡温泉。西山是个温泉密布的地方,皇室在那里修筑了行宫,正是美轮美奂,金碧辉煌。潺潺的流水绕着整个行宫,正是源源不断的活水。那一年去往西山的只有皇帝和太子。原本预备的时间不过三四日,可最终停留了超过半月的时间。因为那一次遇到了刺客。行宫一直有专人守着,刺客潜伏替换了这一部分人,最终在永宁帝浸泡温泉的时候发难,那人数远比当时守在先帝身边的人数要多。暗卫且战且退,护着永宁帝退进了暗道里。就在这最是着急的时候,永宁帝猛然想起了太子,慌得几乎要重新出去,却被仅剩的几个暗卫拦住。这暗道关上后,外面就再打不开,除非有人敲暗号,不然暗卫是绝对不敢让皇帝出去冒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靠在门边的暗卫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是安全的暗号。暗卫松了口气,将永宁帝往身后再掩护了一些,方才由着两个站在最前面的暗卫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任何一个暗卫,而是星眸剑眉,俊美非凡的太子殿下。他才十一岁。可这位太子殿下却是裹着凶煞的血气而来,他的袖口,他的衣裳,他的靴子,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血海里闯了出来,令人窒息的恐怖。在太子身后有人急呼“趴下”,几个暗卫想也不想地就地一滚,避开凌厉的杀招。太子竟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刚刚拼死保护永宁帝的暗卫动手。提醒暗卫的,正是外面的暗卫。永宁帝见势不妙,厉声叫道:“启儿!”太子的动作慢了点。永宁帝见有用,便又叫了一声,“启儿。”太子收了招式,如同游鱼一般窜进了这暗道,血糊糊的手攥紧永宁帝的衣裳,“父皇,儿臣将那些刺客都杀了,您高兴吗?”永宁帝何尝被这么多血味扑过来,险些要吐了出去,但是忍了又忍,好悬没真的吐出来。他青白着一张脸,牵着公冶启满是血气的手出了去,才发现原本素雅漂亮的殿宇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模样,地上的肉块,墙上的血沫,殿外蜿蜒的血迹,还有如同戏耍般的尸体堆在一处,身上捅开的血洞正在往外流血,积成一小滩血泊。外面还活着的暗卫跪倒在血泊里,为首的人惨白着脸说道:“太子原本在清宫安睡,但是听闻刺杀的动静,便提剑参与其中。在听闻陛下出事后,便……”他吞下“发狂”两字,“这里,大半是太子所为。”永宁帝原本被公冶启一身血色惊得脸色微白,但是听得暗卫这话,却连忙扯着太子的衣裳检查,焦急地说道:“你出来作甚,身上可有伤势?传太医!”永宁帝一把将太子抱了起来,就急急入殿去检查。浑身血糊糊的太子提着剑趴在永宁帝的肩头上,想了想,撒开了手,将剑丢了下来,然后用血糊糊的另一只手抱住了永宁帝的脖子。他闭上眼,眼底的猩红似乎也退了些。那一次,永宁帝用了十来日的时间,才让公冶启恢复了平常。莫惊春听着公冶启讲古一般,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沉甸甸得有些可怕。“陛……启,”莫惊春干涩地说道,“所以,你现在也……”这一次莫惊春想要坐起来的动作,没有再被拒绝。他的身体从温暖的胸膛前滑了出来,整个人慢慢坐起身,侧过去看着身后的公冶启。公冶启的一双戾目透着阴森凶残的猩红,那些诡谲的气势半点都没有因为昨夜的疯狂安抚而褪去多少。莫惊春看到了隐而不发的疯狂。陛下压根就没有清醒。或者换句话说,这一次本来就是清醒中的疯狂。陛下发疯从来都是毫无意识,只有少许本能,那种癫狂中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唯独两三次意外。便是之前闻到那香料的时候,那几次陛下每一次都能保持着少许的理智。可是那不亚于饮酒止渴,反而会让人愈发严重。成瘾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尝试?然今日陛下,却不是之前那两种之一。而是……另外一种古怪的感觉。昨夜出现时,陛下说话不仅显得理智,更会与莫惊春说话,只不过行为举止透着张狂之态,才会让莫惊春认为他吃了药。可是清晨时分,也便是现下,莫惊春只感觉那古怪奇特的感觉从心底爬生出来,顺着他对陛下饥渴的贪求也变得疯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