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帝低低笑了,笑得扭曲残暴。“没这么严重?”明灭的光亮舔舐着公冶启的侧脸,如同鬼神,“涉及谋杀寡人之罪,还不算严重?”他抓着莫惊春胳膊的手用力,几乎深深陷到肉里去,疼得昏迷的莫惊春微微蹙眉,缓缓将醒,正听到帝王暴戾疯狂的话语。——“寡人要他们死又如何?!”许是这场面过分紧绷,其实没几个人意识到,帝王手里还抱着个人。实在是火光缭乱,灯火明灭,一身烟灰又没有朝服,谁也认不出来这是谁。莫惊春茫然醒来,却蓦地听到正始帝那句话,垂落的胳膊抬起来。正始帝倏地停下话,目光炯炯,只盯着那只没什么力气的手。莫惊春压根不知道身在何处,只听到正始帝疯狂的语句,忙竭力抓住陛下的衣领,“……陛下,您说什么?”他实在叫不出启这个字。陛下的口味真的很特殊,虽然帝王家不兴表字,也有人表字取的是单字,可再是亲近的人家,也没有张口叫人独字的,这实在奇怪别扭。“寡人在严查今日的事情。”正始帝顿了一顿,慢悠悠说道。今日的事情?百越人犯上作乱?这确实该查。可是莫惊春怎么迷糊间还听到一句两句,什么什么侍卫?正始帝眼也不眨地说道:“你听错了。”莫惊春:“……”他刚才把话说出来了吗?他听错了?刚才莫惊春是被烟雾给迷晕了过去,身上的毒性因为常识修改的【百毒不侵】,所以刚刚毒液已经随着他的吐血排了出去,就是整个人有些迷糊。薛青因着刚才的讲话,站得离他们最近,一下子就听出来那是莫惊春的声音。他一瞥两人的姿势,不冷不热地说道:“宗正卿醒了?”莫惊春蓦然瞪大了眼,扭脖子的速度快得惊人,不仅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薛青,就连外头乌泱泱一片看不清楚人影的数量也看得清清楚楚。莫惊春的脸色扭曲,双腿一蹬,不及正始帝拦下,就已经侧身滚了下来,落地后猛地跪下,头也不抬地说道:“陛下,臣有罪!”他说这话的语气硬邦邦的,恨不得刚才就没醒!或者压根就不要出口说话!刚才那个姿势诡异暧昧,但是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这一说话,前头的人都听出来那是莫惊春的声音,一时间就显得有些古怪起来。刚才陛下冒然进殿,吓得人魂儿都飞了,结果从殿内带出来的人……居然是莫惊春?而且还抱了这么久不撒手?不管旁人心中思索如何,薛青是个懒得看场合的人,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兹事体大,陛下想要严查也正常,但以臣多年经验,这里头怕是查不出差错。百越人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礼部也是无辜。“至于宫内的侍卫,其过错该罚,但格杀勿论……是否太过残忍?”薛青是学法考上来的,自然对这些事情有着一杆秤。方才正始帝已是暴怒,他还是硬刚上来。许伯衡慢慢走出来,欠身说道:“陛下,今日是您的寿辰,前有高利国借机生事,后有百越伪装行刺,当是说明我朝对外不够强硬。今岁异族派遣使臣来与我等议和,内阁商议后本是打算答应,可如今看来,却还是要打。“不仅要打,还要狠狠地打。”许阁老不紧不慢地说,“今夜侍卫确有过错,陛下不若罚他们前往边关,为国效力可好?”不少朝臣甚是佩服许伯衡这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救人能直接给他三两下扭转成为国效忠。正始帝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两人,低头看着跪下的莫惊春,不拿饭地说道:“夫子还要跪多久?”旁人愕然。莫惊春起身,双眼无神。罢了,好歹叫的是夫子,不是子卿。是子卿,那才要命。正始帝将莫惊春叫起来,这才看向许伯衡和薛青两人,冷笑了一声,“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在打着什么主意?想救,也看寡人答不答应。”他说话时,森白的牙齿透着冷意,刻薄入骨去。正始帝从前再是喜怒无常,翻脸无情,也从未有过如此阴狠酷厉之时。莫惊春听着不对,强忍疼痛说道:“陛下,就算他们有过,此刻还未查明百越人的情况,就要诛杀这些侍卫,未免太着急了些。”众人的视线钉在莫惊春身上,只见他脸色苍白,站在他身后的人才能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还在流血。“今日乃陛下寿辰,却变作这般,首恶乃百越,次之高利。侍卫一则放入舞娘,二则检查失误,两罪并罚,交由刑部与大理寺一起审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