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瑞君呛咳了片刻,便以手帕掩唇,虚弱又果断地让萍姐从后门出去报公安。
当初傅松臣之所以会选择这处四合院,就是因为离派出所极近。
贺瑞君不喜被人打扰,偌大宅院只留萍姐一个。虽然对方能将贺瑞君的日常起居照料得很好,但当时的社会治安并不能让他放心,又拗不过贺瑞君便选了这么一个折衷的办法。
不仅挨着派出所,傅松臣还早早打了招呼,巡逻时重点关照,几年来一直安然无恙。现在萍姐去找公安报案,公安员分分钟便跑过来将在门口撒泼打滚的老太太架走了。
傅老太太难以置信:“你们凭什么抓我!这是我儿子家!贺瑞君你个丧良心的骚狐貍精!竟敢报警抓自己婆婆!有没有天理了?!啊!!!”
老婆子撒起泼来力气大的惊人,两个男公安都有些架不住她,更是万万没想到傅夫人报警抓的人是傅家老太太,但警都出了也只能咬牙挺下:“发什么疯,人家都说不认识你了,赶紧配合我们走一趟吧!”
傅老太太没被警察带走前,崽子听到动静就迅速起床了。
季寒深每天起床后,都会将崽子的小衣服放进被子里焐上,崽翻出来马上套上,扣子都没系上就踩着小棉鞋哒哒哒跑了出来。
冲出房间时,肉脸蛋气鼓鼓的,虽然还是个三头身的小人儿,表情上已经有了点一夫当关的守护气势。
不同于贺瑞君对小河豚崽崽的惊讶,季寒深是清楚这崽身上诸多神异之处,不等贺瑞君和盘托出,就已经对这个寻上门的傅老太太有了一定的推测。
贺瑞君将崽子抱进怀里给他系扣子,崽还鼓着小胸脯叉着腰,要不是顶着一个睡得乱糟糟的毛脑壳,肉脸蛋上还有睡出的红印未消,会更像男子汉小卫士了。
“趴趴这是怎么了?”贺瑞君说完让萍姐去报案,便立即关切起宝贝孙子来。
崽一听贺瑞君选择报警,先满意地点点头,才奶声奶气说道:“宝梦见有大坏蛋来欺负奶奶和爸爸啦~”
贺瑞君轻笑一声,抱住崽贴了贴:“放心吧,奶奶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了,趴趴和爸爸也不会。”
此前母子俩的谈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季寒深闻弦音知雅意,已经清楚对方的意思,对于傅家目前的情况,也能推测个大概。
季寒深握住崽子的小白爪,按了按手背上胖出的小窝窝,抬眼看了看孩子,又转向贺瑞君继续之前的谈话直接给出回答:“我不想您再为了我委屈求全。”
“妈不委屈,她,那些人现在已经给不了我任何委屈……”贺瑞君也同样不想因为自己让儿子委屈,错失了整整十八年,她希望可以给对方最好的。
季寒深长眸微垂,看向面庞憔悴苍白的母亲。
爱人如养花,即便是因为多年来一直在苦寻他,母亲的状态也足以说明现在的婚姻状况十分糟糕。
“我知道您急切想补偿我,但我已经十八岁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知道您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已经很满足,谢谢您……妈妈……我现在完全可以自食其力,不是非要依靠傅家才能生活,您是自由的……”
季寒深最不擅长的就是剖析内心并表达出来,他越说攥崽的手就收得越紧,没等说完崽先嗷嗷叫起来:“爸爸说话就说话,咋还掐人捏!”
实际上才刚有一点点痛的趋势,但崽自然是一毫一厘的亏也不肯吃的,立即叽叽哇哇哼唧起来。
贺瑞君泪都到眼角了,愣是被呲着小白牙要去咬爹报仇的崽子逗笑了,搂住崽子的小胖手帮他揉揉,哄了两句才重新扬起脸面对成熟懂事的儿子。
“妈妈知道了,小深,其实冷静下来我是能理解你爸爸的,毕竟他的确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画面,但也的确是因为他的疏漏让我错失了你。”
季寒深在县高读书两年半,但凡傅松臣按照承诺她那般做了,都不会将人错过。
她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她的小深足够聪明,在与关、罗两人交往时察觉与身世问题有关,她根本不会知道她的孩子曾经来过京市,否则再晚上半天,父崽二人已经坐上返回县城的火车。
“……我们是相爱结婚的,现在感情被磨没,每次见到他我能产生的只有多年积压的负面情绪,既然你也赞同妈妈的选择,我也不想再评判什么是非对错,就远离吧。”
话音未落,崽已经伸长小短胳膊将奶奶紧紧抱住:“宝和爸爸会一直陪着奶奶嘟!”
贺瑞君眼底的忧伤瞬间便被崽子治愈了,一手紧紧回抱,一手搭上季寒深微凉的手背,眼底泛起感动的泪花:“有你们在,奶奶就是最幸福的。”
既然已经决心远离,贺瑞君也就再也不用为蛮不讲理的婆母忧心,也不用浪费时间应付从中说和的傅松臣。
像孩子说的那样,她自由了。
从此以后她只需要关心儿子和小孙孙,以及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她从前就有转教职的想法,毕竟她当年也是京大毕业的。
之前的行政岗其实就是傅家为她找的闲职,让她有些事情转移注意力,避免她将全部心神都扑在找儿子上,精神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而她之前不是经常入院,就是收到与蓝眼睛少年有关的消息便立即找去,的确也只能做这样的工作。
但现在她的孩子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至于养子傅煜珩,虽然她一直在找寻亲子的踪迹,但在精神彻底崩溃前她也在尽力做一个好母亲,五岁前也许还有过心存侥幸的时期,但陪傅煜珩住院后她便没再自我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