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纪。”他轻声叫道。
周遭的黑暗实在是太令人窒息了,乔治亚面前摆着为数不多的光源,那片微弱的黄光只足以让他一个人能够视物,根本没有办法传开。
有限的空间里回荡着压抑的啜泣声,他听见有小孩子因为恐惧黑暗而发出的哭喊。
但乔治亚不是小孩子了,让他难以继续下去的不止是黑暗。
如果他在这时候失败了,这颗星球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和几亿人的性命息息相关,这个认知的重量用山岳来形容都显得不足,沉沉压在乔治亚肩上,几乎叫他失去行动的能力。
他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宋老师,不,元帅阁下。
那时候,压在他身上的不止是一颗星球上的人命,更是整个联邦成百上千亿人的性命、整个人类的种族的存亡。
乔治亚光是想想就要窒息了。
而在议会的忌惮、所有人的不理解中,宋老师是怎么做下的每一个决策?
他会为自己得到的反应而感到寒心吗?会担忧自己的对错吗?
到底是怎样一种信念,支撑着他那样坚定地向前?
乔治亚找不到答案。
“给我讲个故事吧。”他对纪小游说。
纪小游一时没有回答。紧张和焦虑在无止境的扩散。他也渴望有什么东西能够打破眼下的氛围,让大家转移一下注意力,起码不要这么紧绷。
可他自己脑子里也空白一片,想努力编一个故事出来,又怕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传达了“天命”的意思,平白叫人泄气。
他自己灵感枯竭,但眼下越是沉重,便越是克制不住地回忆起一首诗来。
纪小游沉默良久,在心里把那首诗默背了几遍,终于干巴巴地说:“我只有一首诗可以背了。”
人群里传来肯定的小声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自己的嗓音放轻。
那首小诗出自他很喜欢的一位诗人之手,名字叫《沉重的时刻》——大概没有比现在更沉重的时刻了吧,纪小游苦中作乐地想着*。
——
几千公里外,沦陷区。
战场上容不得人分心,但自从在咸鱼修理店和“天命”对峙过,宋连旌此前的很多记忆开始渐渐复苏。
哪怕他没有花心思去想,那些被遗忘、被抹去的过往仍然不间断地浮了出来。
包括他曾经几次和“天命”的对谈,也包括……他死之后。
有的事情原来不是传说,人死之后,灵魂确实会归于星海深处,可在那之前,还会在他留恋的地方停留。
他的灵魂流连过许多地方:前线、最后的战场、中央星、最终飘向星海的至深之处。
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不断闪动,宋连旌操纵“枕戈”,挥刀砍倒一片异种,在黑暗中,向基站核心前进。
昏黑的地下城中,念诗的声音盖过孩子的哭闹。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
在哭我。”
和异种在爆炸同归于尽后,宋连旌最先回到了前线。
自己的死讯传开,主舰上,沈星和姜移满眼皆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希瑟重伤昏迷,整个人都要浸在血里,光脑上停留着最后一句没能发出去的质询。
然后是祝余强撑病体,在议会上声嘶力竭,红了眼眶。军部的将领们在联邦定罪时为他辩驳,一个个失意又一个个远走。
宋连旌的心一点一点揪起来,“枕戈”带起更凌厉的攻势,银色刀光一闪而过,黄绿色血雾在空中爆开。
纪小游闭了闭眼,于沉默中继续诵念。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
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