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稍微舒服些了,白清便不好意思地告知了小牧原他有些许洁癖之事,觉得麻烦了小牧原。
之后小牧原亦知晓了白清便是喝药时衣裳不小心沾上了些汤药,都要重新换一套干净的衣裳,再自己清洗换下的衣裳。
还有小院中只有一名小厮,白清的屋内也能每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几乎都是白清自己闲暇时间打扫整理的。又或者偶尔因重病昏迷,再醒来时,他总是第一时间去沐浴收拾等等这些习惯。
小牧原记下了白清哥哥的洁癖习惯,也承揽了那几年所有原本白清会自己去做的杂务,让白清能够安安心心养病。
可如今,连重伤在身都不愿忍受几日未沐浴的白清,却在这更年幼时,只在简单擦拭后就一口一口吃下掉落过地的糕点。
牧原只觉胸口一阵一阵揪心似的疼,想上前将剩下的糕点全部端走,想拉住小白清给他一个拥抱一点安慰。
可他碰不到,他的指尖穿过了小白清的身体。
这是他触碰不到的,更久远以前的小白清。
牧原的指尖在小白清的肩头停滞。
“呜呜呜……小宿主真的好让人心疼……”系统面前的显示屏也变换成了“TAT”的模样。
刻板的电子音拉回了牧原的思绪,他指尖轻蜷,一点点垂落下去。
而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是小白清的二伯。
小白清认得二伯,但这时看起来还不太熟,见到来人时只是温顺地站起来,乖乖喊人。
白父白母自他懂事起,便一直在教导他要守礼懂事,他们如今无法离开白家,和寄人篱下没有区别,在小白清有能力离开前,都要安分守己,不去招惹,也不去在意那些恶语闲言。
小白清一直都做得很好,起初以为二伯也是来嘲讽他的,但依然懂事乖顺。
二伯却在这时笑着夸赞了小白清娘亲的手艺,要将那碟糕点都带走。
小白清愣了愣,旋即又垂下眼睫:“小清路上没拿稳,这些糕点都洒了,已经弄脏了,恐怕要辜负二伯好意了。”
二伯上前揉了揉小白清的脑袋,宽慰道:“无妨,这些糕点不沾灰,擦擦就好,总不能浪费你娘亲一片心意。总之啊,这些糕点二伯就带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别让你娘亲担心了。”
小白清又愣了会儿,随后才回神,浅蓝双眸间亮起星星点点的欢喜。
四五岁的小孩尚不懂分辨表面下的真实,习惯了长期的恶语侮辱,只需要一点点的善意,便会被小孩视作最为珍贵的光亮。
“谢谢二伯,那小清先回去了。”小白清轻声道了谢,往自己住的小院子而去。
牧原没动,也亲眼看到了在小白清离开后,二伯收起面上本就没多真切的笑容,不屑地嗤笑着,将小白清视作珍贵心意的糕点再次倾倒在泥地上,一脚碾碎。
就如同碾碎一个小孩的纯粹真心般,轻而易举。
牧原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二伯,转身跟着小白清一同回去。
若非这里是他触碰不到的梦境……
牧原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
小白清开开心心地回到了院子内,在白母问他糕点是否送到时,软声说都送到了,姨姨婶婶们都很喜欢娘亲做的糕点。
白母自然不会怀疑小白清的话,只叹着气说,希望能让小白清多得到一点好感,上辈子的恩怨不该波及到无辜的小白清。
小白清始终只是乖乖地听着,乖乖地应答,软声说着谎话,说姨姨婶婶们都不喜欢他的眼睛,但是对他态度比较随和,应该没有那么讨厌他。
至于那一句句毫不留情的恶言恶语,全都被小白清埋藏在了心底。
没关系的,再如何都没关系的。
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能平平静静地生活着,他能快点长大,长大到有能力保护爹娘,脱离白家,其他什么都没关系的。
眼前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小白清平静无虞的浅蓝双眸中。
那是近似于无情道时的白书悦会有的神情。
牧原抱着小雪狐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画面静止,看着小白清在懂事伪装下无悲无喜的神色,却只能无力地站着。
他在白家的生活就如同白清他们一家所在的角落一般,只是最温情的那一角。
他根本不知道,原来过去的小白清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一群畜生!
牧原只恨如今他连个帮白书悦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当年只是让白家日渐式微都真是便宜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