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表示,她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
这种情况,我并不惊讶。
仔细思考一下,威廉和戴安娜这么多年以来,真的就一点联系都没有吗?我觉得即使为了斯潘塞,威廉都不会真的和戴安娜一点联系都没有。曾经的威廉可是让我当小间谍,从我这里套取斯潘塞的近况的,他其实很关心斯潘塞。
而且威廉离开近十年,却一直独居,不仅没有重新组建新的家庭,更是连个亲密的女性朋友都没有,这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
所以这么一综合判断,戴安娜和威廉的关系可能并不像我和斯潘塞想的那样。
那么现在我和斯潘塞能做什么?
昨天晚上我已经和他谈过了,我们不应该以自己的身份去干涉影响戴安娜的决定,而今天我迫不及待的提出这歌问题,自然不是为了自己去干涉这件事。
其实只是给戴安娜和威廉这两者之间架起一个台阶。
不容逃避拖延的台阶。
能从容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台阶。
听到我的问题之后,戴安娜果然并没有生气。甚至,她带了一些温柔的笑意看着我。
她朝我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来,在喝一点果汁吧。我记得露西娅可不太会做美味的早餐,诺曼要不要再吃点。”
然后斯潘塞居然也坐了下来,十分平静的拿着盘子夹着培根、火腿和煎蛋,并从篮子里拿了几个奶香小面包,就坐在威廉相邻的一侧有条不紊的吃早餐。
我眨眨眼,总觉得也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坐下来之后,面前很快被戴安娜推过来一杯果汁,接过满足的喝了一口之后:“还好啦,露西娅只是在这方面相当没有天赋,但是她会精心准备早餐给我,身为儿子无论味道如何都会觉得很好吃的。”
戴安娜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诺曼你一向都是心地温柔贴心的好孩子。”然后她笑了笑:“昨天我们进行了一场家庭会议,而我觉得,这场家庭会议的内容与你有很大的关系,有必要让你也知道。”
难道斯潘塞把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向戴安娜摊牌了?!
我十分不安的看了一眼斯潘塞,却发现这个家伙居然依旧在不动声色的吃早餐,看我回望他,只是给了我一个十分单纯的笑容。
威廉放下刀叉,说:“还是我来说吧。”
“虽然我离开这个家的理由十分混蛋,但是它是我的真实想法。”威廉说:“我十分害怕,十分畏惧,我无法面对戴安娜,无法面对记忆中的她变成一个未来会在某一天问我‘你是谁’的人,过去我们的记忆只有我还记得,纵使生活在一起却只是两个不认识的人。所以,我离开了。”
即使看上去似乎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某种程度上的缓和,但是戴安娜听到这里,仍然忍不住嘲讽了一句:“我从来都不知道,威廉·瑞德你是这么软弱的一个人。”
威廉并没有生气或者反驳,只是说:“在这一点上,我本来就是一个软弱的人。”
我怕他们又吵起来,连忙问:“所以威廉你现在是战胜了这种软弱,所以选择回来和戴安娜以及斯潘塞一起面对吗?”
“是的。”威廉说:“而给我这种勇气的人,是你,诺曼。”
我愣住了。
“我一直关注着斯潘塞的成长。”威廉一边说一边看了斯潘塞一眼,然而斯潘塞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继续吃着早餐,威廉并不在意,他继续说:“而诺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我另外一个儿子一样,和斯潘塞也一直都是密不可分的朋友,所以我也在关注着你。今年三月份,你发表了一篇关于《精神分裂症治愈可能性》的分析报告,我才真正注意到,我的孩子们,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都在为戴安娜做出怎样的努力。那时候我就想,我如此懦弱的逃避,没有正视命运的勇气,连一点点努力都不曾付出就只想着放弃,是多么卑劣的一件事。”
威廉的脸上露出一种坚定,让这个已经到了中年的男人却散发着别样的魅力:“所以我回来了。我们一起面对任何困难。”
戴安娜温柔的对我说:“诺曼,我很高兴你为我做出的努力。其实之前我一直对自己的病避而不谈,多多少少就是因为心知肚明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诺曼你是真的对这方面感兴趣,还是为了我而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但是我的男孩儿,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的病情我自己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即使是吃药,也有一点点恶化的迹象。可能再过一段时间,生活就有可能不能自理了。而斯潘塞和你还在上学,即使是结束了学业,你们要工作,如果分出太多心力照顾我,恐怕根本没有完成其他事情的时间。这个混蛋既然要肩负起他原本的责任,那就让他回来吧。”
我不知道戴安娜最后的那段话是为自己找的借口,还是真的就是如此现实的考量,但显然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对这个理由都毫无芥蒂的接受了,我也只好接受如此现实的理由。
不过,威廉因为我而鼓起勇气,这一点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每个人都是渺小的,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会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影响着他们,也影响着自己。
那一瞬间,我原本坚定的目标变得更加清晰明确起来。我一定会完成这个目标,救回戴安娜。
这个对斯潘塞、对我来说,都无比重要的人。
四十分钟的时间匆匆而过,了解了威廉真的会回来,并且连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今天下午会有搬家公司搬过来的时候,我十分放心的准备离开。
斯潘塞则要送我去车站。
路上,我问斯潘塞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对威廉的态度。
斯潘塞说:“我只是觉得,在面对戴安娜的时候,我和他的心态是如此的相似,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根本没有资格在这一点上怨恨他。”
我皱了皱眉头,想开口说你又钻牛角尖了。
而斯潘塞似乎是明白我在想什么,继续说下去:“我并不是钻牛角尖。只是和他一样,正视了自己的软弱。我依旧怨他抛弃我们母子两个,但是现在妈妈需要他,我的这些愤懑就微不足道。而且妈妈说的对,我们本来就无法全力照顾妈妈,有他帮忙,在我们求学这段时间至少不用担心妈妈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