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章光年和冯穆身为评委都非常清楚。
在这个长篇小说刚刚复苏的时期,本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问题。
《芙蓉镇》的二元对立,《李自成》(第二部)的农民起义R军化,《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有情节为主题服务的嫌疑,《冬天里的春天》有大量意识流、蒙太奇手法,看过的许多人往往是云山雾罩,难以理解……
想到《冬天里的春天》,章光年不禁有些为林朝阳感到遗憾。
同样是意识流作品无论是从技法的角度看,还是从故事上看,《梵高之死》都明显要比《冬天里的春天》技高一筹,但最后却是《冬天里的春天》拿了奖。
之所以会出现的结果,主要原因还是《梵高之死》的风格太过西化,用有些同志的话来说就是自由化。
它讲的甚至不是中国人的故事,而是一个外国艺术家的故事。
相比之下,《冬天里的春天》讲述的是某大型军工动力厂d高官兼厂长于而龙回到阔别三十多年的游击根据地查找暗杀自己妻子凶手的故事。
小说通过对他回故乡三天之中的经历、见闻、联想、回忆等的叙述,概括了四十年间的社会变迁和时代展,这样的故事在评奖过程中无疑要比《梵高之死》更有优势。
章光年不由得又想起了在最后的复审阶段,十五位评审针对《梵高之死》展开的激烈讨论。
茅盾文学奖的十五位评委都是中国文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谁想凭着官帽子和老资格压的其他人服气是不可能的。
章光年当时恍惚间有种梦回当年的感觉,要知道就在前几年,也是差不多他们这群人。
针对嗡嗡嗡结束后的文学创作是否应该真实地暴露和反映中国当代社会伤痕与现实和是否应该恢复“十七年”主流文学的问题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论,形成了惜春派与偏佐派两大阵营。
这场复审会议几乎可以说就是前几年那场大争论的翻版,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以投票来决定结果,可惜这次惜春派没能取得胜利,这届评委会成员当中,偏佐派人数占优,《梵高之死》只能被迫出局。
可能是为了安慰他们这群惜春派,又或者是出于补偿林朝阳的心理,偏佐派又将《棋圣》拿出来讨论,他们一致认可《棋圣》的水平配得上一个奖项。
章光年回想着当时的场面,心中仍旧有些不忿《棋圣》的立场和叙事角度明显是偏佐派的,他们如何能看不出偏佐派的心思。
可这毕竟是林朝阳的作品,写的也确实很好,虽不及《梵高之死》那般群拔类,但也丝毫不输给那几部已经决定了的获奖作品。
因此最后他们几位惜春派的老同志也只能无奈的认下这个结果,只是心里少不了要咒骂几句偏佐派的无耻行径。
这跟老师拿着孩子的前途要挟家长有什么区别?
he~tui,下作!
脑海中的回忆一闪而过,章光年的眼神放到台上,不由自主的就聚焦到了林朝阳的身上。
《梵高之死》出局,《棋圣》同样能得奖,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他的认可呢?
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不光是章光年,在场绝大多数人看着台上的林朝阳内心都出了这样的感慨。
虽然是第一届举办,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茅盾文学奖已经是中国文学界的最高奖项。
林朝阳以二十多岁的年纪能够站在领奖台上,任何溢美之词用到他身上都不过分。
尤其是他身旁还站着一群中老年作家,在今年这样的氛围下,这些人仿佛都成了他的陪衬。
“这小子得奖运真是旺啊!”李拓坐在台下,冲着身旁的王濛感叹了一句。
“不能说是‘运’没有出众的创作才华和作品做支撑,哪能总这么得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