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站在军寨高处,四处探看,手下的护卫部曲,像是触手一样的绵延伸展开来,又像是皮鞭一样四处抽打,顿时就将丹江口军寨这里的修建度再提快了三分!
……
……
王三跪在冰凉的夯土上,膝盖陷在夯土里,碎石子硌得他的骨头都疼。
他的手抠进夯窝里,忽然摸到了一节手指头。
一节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这里的手指头……
王三捡起那根手指,忽然觉得这手指头很眼熟。
这截蜷曲的指节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这是李二郎的手指!
当年山上打猎,是李二郎在危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然后留下了这道疤痕!
『李二郎,你的手指头……』
王三在自己混沌且紊乱的记忆里面寻找着,然后才猛然想起,李二郎已经死了……
带着伤疤的手指,跌落下来。
昨日那条石滚落时,李二推了他一把,自己却像秋收时被石磙碾过的粟穗,骨头和夯土永远凝在一起。
李二郎救了他两次……
可是,王三却连给李二郎收尸都帮不到。
大块的尸体被拖走了,小块的零碎就没人管,也没时间管了,就这样被砸进了夯土里面。
条石滚落之后的死亡瞬间,李二颈侧青筋暴起的模样还烙在眼底,此刻那根曾替他挡过死神的手指,正以扭曲的姿势卡在黄土之中,似乎向王三在诉说着什么,示意着什么……
『夯七层!然后要灌浆了!动作快,再快一点!』
监军的嗓门在十丈外炸响。
王三看着新倒的黄土瀑布般倾泻而下,慌忙伸手去捞那截指头,却根本抓不到。
黄土抢先一步,吞噬了那节断指。
在黄土翻滚之中,李二郎的断指像是溺水者在水面伸出的手,忽起忽落。
王三连续抓了几下,都没能抓住,只是抓了一把的浮土。
『狗攮的偷奸耍滑!』
监军看见,王三没在干活,便是几步抢了过来,短棍落在了王三的脊梁上,出空洞的闷响,旧伤叠着新伤结成血痂。
王三扑倒在地,然后又是挨了一脚。
『干什么?!装死呢?!快填土!』监军大骂着,『再不好好干活,老子打死你!』
疼痛刺激得王三哆嗦了一下,然后就机械地爬起来,木然的挥动木杵,看着新倒的黄土渐渐盖住那截青灰色的指头,就像是盖住了王三自己的躯体和灵魂。
天越的阴沉下来。
耳边传来了曹军兵卒的吼叫声。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为了忽略肉体上的苦痛,使得王三忽然想起了之前到了他家乡村庄的一个苦行僧说的话,具体词语什么的,王三忘记了,只是记得大概的意思是人是有三生的,而今生受的苦,便是前生造的孽。
那苦行僧唱着什么歌来着?
哦,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