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难以言喻的寂静,令灵香有些无所适从,心绪还沉浸在方才的那双眼眸之中,跪坐在地上许久,回过神后,却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也不是没遇到过诡异的事情,可如此诡异,还当真是头一回。灵香闭目抬首,长舒了一口气,似是要将满心的压抑吐口而出。就在这时,黑暗中隐约传来一声声吟唱,由远及近,由小及大,喑哑不明。灵香警觉地四下探去,可入目的却尽是漆黑,根本无从辨别声音由何而来。就好像是四面八方传来,却只有一人之声,将灵香团团围住。涟漪缱绻,应和着吟唱,渐渐变得清晰,灵香依稀能辨别其中的唱词。“落花生,落花生,黄金屋里住两端,披着一层红衣裳,里头裹着胖娃娃。”……稚嫩的童音霎时好听,可仔细听去,却能听到一些其他的声音,似是呢喃,又好似哭求。哭求?灵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待到声音越来越近,其中的哭求也愈发的明了。是麦冬!灵香忽的记起来了,镇静之后的麦冬时常哼唱的,便是这首童谣。“麦冬!麦冬!是你么?”灵香连忙起身呼唤,可回应她的却只有这一声声的童谣,她不由得四下看去,可方一转身,便一脚踏空,再次陷入了深水之中。本以为又要再次下沉,可这次的水不过翻了个面,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还不待灵香反应过来,便踏在了一片树林之中。灵香强忍着腹中不适,艰难地四下看去,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好是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当灵香怪异之时,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阵怪笑,癫狂又嚣张。这声音,是姽婳!姽婳何时也入梦了?灵香心中大惊,连忙循声寻去,一会便看到一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殿宇。“是无极殿!难道说……”灵香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紧忙跑了上去,果不出所料,竟是三年前魔族犯入元清那日!元清弟子尸横遍地,残肢断臂比比皆是,青石板上血流成河。灵香虽早有心理准备,可望着这一片惨状,还是不禁心惊不已。不过这一切却并未令灵香迷惑其中,她是经历过那日的,事实上当日并没有那么悲惨。元清受难那日,守在无极殿前的弟子,大多都只是受了伤,或重或深,却并无性命之忧。三年来灵香也想过,若是麦冬那日当真被姽婳操控,必不会留情,只怕现下看到的,定会成为那日的事实。也许在麦冬心中深处,也在奋力抵抗着姽婳的诡术。但此处是麦冬意识深处,想来是内心的愧疚,令她觉得当日,她定是做出了如此惨无人道之事。灵香深怕自己迷失其中,也不管有没有用,兀自默念着清心诀。兴许是清心诀起了作用,隐约地能听到一声声呢喃,咿哩哇啦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灵香明白,这是麦冬最后的防线,是那一日灵香见到的,躲在白玉石栏杆处惊恐万分的麦冬的挣扎。灵香连忙凭着记忆往前奔去,其间瞥了一眼殿门前,躺在地上的那一抹青色壮硕的身影——那是她的五师兄啊!灵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撇过眼不去想当时的情形,深怕自己迷失在那日的心绪之中。越过昭冥的尸身,果然见到一身血污的麦冬,正失魂落魄地缩在长廊下,口中呜呜呀呀念叨不止。“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再见这样的麦冬,灵香心中别提有多心痛,她连忙上前,想要摇晃醒麦冬,可就在触及麦冬之际,耳边竟传来一阵恶毒的狞笑。“你是凶手!你是叛徒!残杀同门!戕害师长!”“祸首罪魁!大逆不道!丧心病狂!不容饶恕!”是姽婳!又是姽婳的声音!操控麦冬不说,竟还如此作践她,当真是该死!是她!是她杀了昭冥师兄!是她让元清受此磨难!灵香只觉胸口胀痛不已,但理智还是让她强按下心中的愤恨。她死命摇晃着麦冬,嘶哑着呼唤她的名字。“这不是你的错!你清醒一点!”“你只有战胜这毒妇,才能走出这梦魇!”在一声声呼唤中,麦冬终于抬起头看向了灵香,眼中空洞渐散,复转清明。灵香见状欣喜不已,可还不待她多言其他,却见麦冬桀桀一笑,神情阴邪。“哦?可当真?”她!她是!眼前的麦冬目光凌厉,浑然没有了往日的烂漫。是姽婳!灵香大惊,急急起身往后退去。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她!只见麦冬狞笑着起身,前后打量着自己,似是极为满意这副肉躯。“便说你这小丫头不怀好意,果不其然,竟想趁老娘不在,夺了老娘好不容易搞来的玩物。”灵香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麦冬。不……是姽婳!“你怎么还在麦冬的识海之中?快滚出去!”姽婳扭着腰肢,靠在了一旁的白玉石栏杆上,绞着额间一缕乱发,叹气一般说道:“你这死丫头,在外头那嚣张劲儿,啧!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呢?如今落在你妈我手上,看老娘怎么收拾你。”没错,姽婳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这三年来,姽婳忍气吞声,隐忍不发,便是等着有朝一日,寻着机会杀死灵香。如今是在麦冬的识海之中,虽不能伤及灵香肉身,可若消灭其神识,那身肉躯,也不过是一副空壳而已了。就凭这小丫头那点子能耐,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且得好好折磨她一番,方能解自己心头之恨!一想到此,姽婳只觉得痛快不已,仿佛灵香的性命已然被她握在了手中。灵香神情凝重,心中不断思索着对策。姽婳这厮定不会手下留情,自己也绝不是她的对手,眼下更是在麦冬识海之中,若是胡乱为之,损了麦冬的神识,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她了!这不止是麦冬的战斗,也是灵香的战斗!:()隔墙梨雪又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