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录事官看了他一眼,似颇为意外。
但见莫愁点了点头,便心无旁骛继续专注码字,只当凑过来的两人不存在。
赵都安见状,眨眨眼,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浑身不舒服。
一拍脑袋,在莫愁一脸懵逼的注视中,顺手从录事官手旁的厚厚一摞白纸上,取了一叠,又随便拿了纤细的毛笔。
摆出听领导讲话,记笔记的姿势,顿时浑身舒泰
——感觉对劲了!
这才有闲心去打量那八名“学士”。
果不其然,都是颇为年轻。
虽桌上没有身份牌,但他仍旧按照“座次距离女帝的远近”,将人与名字对号。
“第一才子”韩粥距离董太师最近,是个约莫三十的文士。
穿学士袍,略有些文弱,头整齐梳在脑后,双眼澄澈,文气极重。
是个看起来温润儒雅的读书人,符合人们对“君子”二字的刻板印象。
世家大族出身的王猷,约莫二十八九,同样的学士袍。
皮肤白皙,一只匀称不沾阳春水的门阀贵胄的手放在桌上,轻轻敲击。
另一只手肘撑着椅子扶手,似在沉思,姿态是在场年轻学士中,最随意放松的。
排在第三的“郭解元”年纪最大,大概三十五左右,容貌普通,属于丢人堆里找不见那种。
气质最为俗气,也是三人中,唯一朝赵都安看过来的。
这会双方视线对上,郭解元露出笑容,轻轻点头,然后扭回头,继续专注于会议。这时,随着董太师重申基调,众人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太师所言极是,然吏治败坏已久,依我之见,若要整治,重点还在‘贪腐’与‘冗官’二字上。”
“裁撤精简如何?”
“不妥,冗官乃当初先帝为分散地方官权力,而拆一官而设二员……到如今,看似冗余,实则事干能吏匮乏,若裁撤,岂非自断臂膀?或可高俸以养廉?”
“国库亏空巨大,还急着填窟窿,哪里拿的出?不若恢复祖制,严刑峻法,虽长久无效,但短期可行……”
“……积弊皆在吏部,也该在吏部解才是,哼,还不是李彦辅的遗毒?”
一群青年学士各抒己见,气氛热烈。
谈及相国,也是直呼其名。
这让赵都安有些意外。
而更意外的,还是面对这几乎如菜市场般热烈的讨论,无论是董太师,还是女帝,都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反而乐见其成。
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一天商讨国事,就进入状态了……这才是讨论真问题的气氛啊,而不是一板一眼地依次汇报,没说一句话,都要看领导脸色斟酌……
且不谈其他,赵都安对修文馆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当然,或许也是这群年轻的学士太想一展抱负,憋了太久了。
今日女帝亲临,令其畅所欲言,一个个表现欲旺盛。
“朝廷吏治很糟糕么?”赵都安压低声音,向坐在旁边的莫昭容询问。
莫愁刚看完“会议纪要”,闻言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低声道:
“大虞京官六年一次京察,地方官吏三年一次大计。
依此祖制,虽难以杜绝蛀虫,但若严格执行,总还不会出大错,但先帝放权太久,考评又在李彦辅手中,天长日久,愈松懈,考评也流于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