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贞宝不上当,不以雷霆手段对李党下手,而是拉拢分化呢?以李彦辅的智慧,肯定能意识到自己被沈家,被靖王摆了一道,或许他已经做好了正面与贞宝开战的准备……
但只要贞宝不上头,选择将雷霆怒火收起,或倾泻在沈家身上,而不追求其他人……如此一来,既可以稳住李彦辅,又能完成一次对李党内部的分化,从而对其予以削弱……”赵都安越想,脑子越清明。
他突然想到,之前与老司监的那场对话。
孙莲英曾对他说,贞宝正在利用“新政开市”,拉拢分化大虞朝的士族。
老太监这句话,赵都安当时只听了一耳朵,没太上心,如今回想起来,岂非正是某种暗示?
靖王在棋盘上落子,试图诱骗女帝动怒,打击李党。
李党越被打击,就会越团结,再配合沈二爷的拉拢,很可能逐步倒向靖王。
而女帝则佯装不知,故意入局,等到时机成熟,只要一个反手,就能反过来分裂李党。
“恩……这步棋并不完美,因为归根结底,也只是暂时稳住了李彦辅,而没法让其归心,而且,这种分裂的态势,会进一步逼迫局势变得紧张……但,天底下又哪里有完美的棋?”
赵都安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大脑中诸多念头起伏,仿佛“看”到了这一以大地为棋盘,百官为棋子的局。
“嘶……我好像,有点低估贞宝了啊。”赵都安有些牙疼地想着。
“赵大人?”车厢内,莫愁见他长久不语,似乎在走神,终于忍不住轻轻呼唤。
“哦,抱歉,想到了一些事。”赵都安微笑道:“我们说到哪里了?”
“……”莫愁无语道:“你问我,王楚生的死……”
“啊哈哈,我就随口一说,想想也不可能。”赵都安打断她,主动掐断了这个话题。
今晚,他们已经聊了太多。
至于他的猜测有几分真,几分假,已经不需要对女官的回答。
只要看接下来这件事如何收尾,就知道了。
赵都安知道,今晚的京城,很多人都无法安眠。
“那我就不耽误你回宫复命了?”赵都安笑着问。
“……”莫愁叹了口气。
赵都安笑呵呵跃出马车,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补了句:“对了,别忘替我给陛下请安哈?”
说完,不等大冰坨子生气,他脚底抹油一溜烟,朝诏衙方向奔去。
莫愁脑壳疼地揉了揉额头,吩咐道:“回宫。”
……
……
相国府。
“父亲,父亲!”
李彦辅刚躺下没多久,想要打个盹睡一阵,以应对明日的麻烦。
寻常人遭遇这种事,必要失眠,但一生中经历无数风雨的相国却有本领,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睡了没一会,就听到门外传来不肖子的声音。
李彦辅惊醒,右眼皮止不住地跳动,他破天荒地没有斥责儿子的举动,而是主动起身,穿着松垮垮的睡衣往门外走。
“有何变故?”老人拉开门,第一句话直入正题。
李应龙衣袍上沾着夜晚的露水,脸色难看至极,近乎颤抖地说:“高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