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冬儿熟稔地拿起叉子,烤着年糕,口中说道:
“自古一山难容二虎,放眼大虞朝,除了淮水道较为特殊,其余地界,凡是藩王势大,当地的世家宗族就总是要被压下去的,青州道也不例外,我萧家起于东湖,也算累积有百余个年头。
当年恒王入封地后,我萧家便已在示弱逢迎,起初倒也相安无事,但渐渐的,王府势大了,便也不希望我萧家依旧繁盛。
因此,在我与其余几房相争时,恒王更希望我这个女子做家主,也的确有所干预。
这个冬儿不否认,毕竟在王爷看来,一个女子当家的宗族,总是更软弱一些吧。”
她自嘲地一笑,眼中隐有悲哀:
“王府既已插手,冬儿那时孤儿寡母,守着夫君基业,偌大宗族的权柄,难免也有几分寄人篱下的滋味,多有忍让。
许是在大人眼中,昨日冬儿如侍女,供世子游玩,实在担不起女家主的名头,更像是个玩物,但请相信那非我本心,更非东湖萧家甘心为奴的证据,只是无奈之举。”
赵都安饶有兴趣听着。
这女人说了一通,意思无非是表明,萧家是被迫低头,不敢得罪恒王,所以才对世子百般顺从。
而不是真心实意,站在恒王阵营的附庸。
“所以呢?”
赵都安问道,他自然不会全然相信这套说辞。
萧冬儿正色道:
“所以,我今日私下请大人密会,既是解释昨日,更是想当面表明心迹,向大人求一个‘皇商’的资格。”
朝廷要开市,第一批会给一部分商贾特殊的身份,令其加入这场游戏。
当初尤金花的娘家,尤家人便奔着这个来。如今,开市在即,东湖萧家这种大家族,也终于忍不住下场了。
“萧夫人这话有趣,想入市,该去户部或礼部衙门走动,怎么找到本官这里来了?”赵都安笑道。
主持新政开市事宜的,乃是女帝单独下旨组建的独立衙门,挂靠在两部。
一个负责财政账,一个负责市场框架规矩制定。
萧冬儿神色一黯,苦涩道:
“冬儿这几日也曾上门拜访,却都被拒之门外。也只好求到您这里,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赵使君神通广大,新政都是出自于您……”
赵都安抬手打断她,平静道:
“这种吹捧的话,便收回去吧。我倒是更好奇,萧夫人这样做,不怕得罪恒王吗?恒王想来该是不愿看到萧家入皇商吧。”
他觉得很有趣。
是的。
很有趣!
对于新政开市,最不愿其成功的,除了匡扶社,就该是八王了,然后才是那些被触动利益的世家大族。
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一旦朝廷开市成功,必然会有一群新贵涌现,同时缓解朝廷窘迫的财政。
所以,八王是竭力想阻拦的,但政令已经从朝堂颁布下来,在不起兵谋反的前提下,哪怕是势力最大的靖王,都没办法明面上阻碍开市。
因此,就只剩下两条路。
一种是八王自己也加入这场游戏中,与朝廷争利。
但一来,朝廷不可能允许八王加入这个市场。二来,在朝廷的游戏规则内,八王能摄取的利益,终归是小头。
第二种,就是暗中使绊子,想办法让这个市场运转不起来,或者运转低效。
赵都安当初制定开市的策略,就与修文馆内的学士们说过,想尽快将经济飞轮转动起来,就必须借助一些大商人,地方大族的力量。
恰好,很多商贾,士族,也眼馋这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