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安前世为讨好上司,苦读历史,自然绕不开这般知名的辩论,对两个学派之争也算有些了解。
彼时的议题,与三日后的辩题很是类似,都是讲何为做君子、圣贤,学道理的方法学问。
理学与心学,在最终目标,或大方向并无不同,分歧只在于入手的角度和方法。
《中庸》记载: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育万物,峻极于天。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就是先贤讲这个学问。
其中,君子“尊德性”、“道问学”,就分别对应心学和理学。
朱熹主张“道问学”,认为应当格物致知,人应该多读书,多观察,多研究总结万事万物的道理,从中归纳精髓,再由事及人,人明白了事理,便会明白如何做人,从而成为君子,追慕圣贤。
6九渊主张“尊德性”,反对博览群书,认为该“以人为本”,不断修养身心,先学做人,懂得做人的道理,再去做事,无往不利,终成圣贤。
后来王阳明继承6九渊学说,再予以更进一步,才算成熟。
要求明明德,认为人的善恶,天理与人欲,本心本性都清楚明白,只要持握本心中庸,便可人人成圣。
时刻自省,矫正自己的日常行为,养夜气,集义气,在日常事上琢磨修炼,知行合一……
在赵都安看来,很难说两种学说哪一个“对”,哪一个“错”。
或是说,尊德性与道问学,本就须两者兼备,至于先从心入手,还是先从事入手,只是角度的不同。
如果考虑到实际,他本人甚至更倾向于朱子的理学多些。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种学说没有高低,是可以拿出来打擂台的,这就足够了。
“正阳和董玄,以及整个大虞儒学,当今整体还是近似于理学的,但因这学说持续太久,与礼法和圣人言说绑的太坚固,太看重书本上的道理,不利于女帝称帝……所以,董玄这两年一直在尝试从圣贤学说中,找只言片语为女帝正名……”
“但董玄走的路线,依旧是理学那一套,便显得他在歪曲正学。便很难敌得过正阳……所以,唯有另辟蹊径,抛弃理学,立心学出来,才能跳出不利局面……”
“况且,若从心学的角度看待女帝登基,就可以抛掉书本上那些圣人言语,教条规矩,而是令人扪心自问,如此一来,就可以跳出当今众多读书人那套逻辑话术……”
“哪怕无法战而胜之,也没关系,只要有一套新的,能和礼法教条打擂的说辞,就已经是大胜。”
赵都安一边摘葡萄,一边走神,心中梳理着整个逻辑。
他邀请正阳见面,先斗一斗,既是为了试验一下,这个学说是否可行,以防正式论学时抛出,出纰漏。
也是考虑到,若能提前击败正阳,令其知难而退,无疑对女帝而言更好。
“大哥?”旁边,赵盼忍不住轻声呼唤,说道:“篮子满了。”
“啊,是吗?”
赵都安回过神,笑了笑,看了眼天色,从怀中取出一个条状的带着刻度的金属棍,其上铭刻时辰刻度,是天师府出产的一种,可以判断时辰的特殊造物。
名为“光阴尺”。
“已经申时了么。”赵都安微微皱眉,旋即拎起篮子,说道:
“先回家吧。”
赵盼愣了下,道:“才刚刚申时吧,不等一等吗?”
这个年代,没有钟表,赵都安手中这种光阴尺价格高昂,且产量有限,绝大多数人无法拥有。
因此,约定时辰很容易出偏差,迟到再正常不过。
“不等了。”赵都安淡淡道:
“我讨厌不守时的人。”
……
“驾……驾驾……”
当6成赶着马车,抵达白鹿书院时,略显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