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沉默了下,笑了笑:
“本王如今才有些相信,小女说你不一般了。”
赵都安笑笑,没说话。
淮安王淡淡道:
“你既明白这个道理,就更该知道本王不掺和你们之间那些事的底气。”
“是么?”赵都安略带一丝调侃地笑道:“王爷这话说的不实诚。”
“哦?”
赵都安轻描淡写地道:
“若在之前,您或许的确沉得住气,但朝廷开市后又不同了。
一旦以朝廷为主的贸易市场运转起来,整个淮水道的财富会朝湖亭聚集,源源不断流入国库,那些成为皇商的商贾与小家族也会乘风而起,而有人起,便有人落。
新政根本上便是将财富从士族集团手中拿回朝廷,如此一来,淮水道那些士族便会衰弱。
而他们衰弱了,淮安王府在这里制衡他们的作用也会降低。
换言之,王爷您的分量便不如以往重要,以您的睿智,必然能看到这一层,又岂会坐以待毙?”
淮安王略微肥胖的脸庞,神色终于认真了起来。
若说方才那一番话,还看不出什么。
可眼下这番剖析,却是将他的心思剖开来,近乎一览无余了:
“呵,若真依照你所说的,那本王岂不是该全力阻挠开市?阻挠新政?”
赵都安微笑地摇头,直视对方说道:
“但您拦不住的,因为整套新政最大的利益受益者,并不是当今陛下,而是朝廷,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坐在龙椅上的人。
当今陛下坐在那,会全力推动新政,但哪怕换了任何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一样都会全力推动新政。
寻常人只以为,新政是陛下敛财所设,但有心人会明白,这套东西,就像一只魔盒,一旦打开,便再也关不上了。”
魔盒!
就是潘多拉的魔盒!
亦或者称之为某种意义上的阳谋。
归根结底,如今大虞朝国库空虚,不是女帝要面临的问题,而是“皇帝”要面临的问题。
老皇帝撒手人寰,将大坑留给后人,哪怕不是贞宝继位,太子或者二皇子继位,也一样要解决这件事。
甚至,哪怕八王叛乱,靖王或者哪一位王爷坐上龙椅,他一样要面临这个问题。
而赵都安给出的“新政”解法,就是一整套当下最好的方案。
这意味着,从新政面世那一刻起,就已经再也收不回去了,谁做皇帝都一样。
淮水道这些士族必然衰落,淮安王钳制他们的作用也必然下跌!
“父王……”
徐君陵瞥见父亲垂在桌案下的胖手骤然攥紧!
手背上青筋都在凸起。
显然,赵都安这番话戳到了他最在意的地方!
而赵都安的言还没有结束,他继续微笑着说道:
“而且,依我看来,推行新政其实已经是对这些士族,乃至对王爷您最柔和,最好的结果了。因为更糟糕的结果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