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都眉头紧蹙,甩干净脑海中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瞥了眼那还在自顾自喋喋不休的老人,还有他身旁那具巨大的墨甲。
苏策已经是风中残烛,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拿走蚩主的身躯。
这是六韬内部给自己下的死命令。
“我搞不懂,也玩不来他们那些蝇营狗苟,每天的事情就是抓捕那些犯事逃亡,地方戍卫又解决不了的王八蛋。过了几年,我也终于混上了千户的位置,虽然还是被门内的师兄弟们看不起,但我自己倒是觉得还不错。自己的实力也靠着积攒下来的功绩,请农序慢慢改良资质,日积月累推上了序五的层次。”
“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天能执掌北镇抚司,虽然儒序在背后总是戳着锦衣卫脊梁骨骂我们是鹰犬走狗,但只要当上最大的那一头,我就能用刀把子砸烂他们的笔杆子,看他们捏着鼻子喊我一声苏大人。啧啧,那滋味,想着就让人浑身舒坦。”
“后来有天,我遇上了蚩主,那时候的他也是中部分院里一个不受待见的刺头儿,听说是因为连续克死了好几个甲主,搞到最后没人愿意和他来往,混的比我还惨。我一看,嘿,别人不要我要,别人不敢我敢啊!要知道,那时候武序能有一具墨甲,可是一桩了不得的机缘。”
苏策看了眼身边默然肃立的马王爷,笑道:“为了分谁是老大,我跟他打了一架。他打得我满脸血,我拆了他两条腿,结局算是个五五开。最后两个都过得都不算好的人,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友。”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墨序在帮助武序开一种叫饕餮的能力。当时我就在想,这上位掠夺下位武序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变一变,找个没儿没女的老东西给我反向搞一搞,岂不是能少走很多年的弯路?可惜世事不如愿,等我到了半截身子埋黄土的时候,也没遇见这种好事儿,现在倒是便宜李钧你这个兔崽子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李钧却不敢回头,满腔的怒气化成挥舞铁枪的力劲,在巴都胸膛划开一道骇人的伤口,将那鼓噪的嗡鸣吓的一窒。
巴都恼怒地大吼一声,斩马刀划舞迎上,左手握拳砸向空气,宛如幽都鬼域之中吹出的恶啸,不断冲击李钧的脑海。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苏策的语调中渐渐了没之前的轻松快意,淡淡道:“以往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佛、道、儒、法等人,突然变得用一个鼻孔出气,就连以往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兵序,都敢跳出来指着武序的鼻子痛骂,庙堂里只剩下了异口同声两个字,清算。地方上流血事件不断爆,各方势力开始围剿武序门派。一夜之间,武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撕咬。”
“当时我恰好在一个藩属国内追踪鸿鹄叛军的踪迹。等我得到来自震虏庭的求援消息的时候,才知道门派总部驻地已经被人团团围困。以前被武序当成窑子的地上佛国成了遮天蔽日的囚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天穹上亮起的道祖法器就没灭过,甩下的雷霆要是能换成宝钞,应该也能够填满那山与山之间的沟壑。”
“我因为当了别人口中的鹰犬走狗,在门派里不被长辈喜爱,不受同辈尊敬。但走狗他妈的也得有个狗窝啊,别人要砸了我的家,我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所以我回到了帝国本土,不顾当时锦衣卫指挥使的阻拦,毅然冲过了山海关。”
苏策咧了咧嘴巴,突然笑出了声:“结果,被骗咯。”
铛!
猛然炸起的兵器交击的声音,如同一柄重锤擂动人心,火星刚刚溅起就被更加迅猛的劲风吹灭,刀和枪狂风骤雨一般的交锋让人目不暇接。
李钧仿佛终于熟悉了这具身体,整个人是脱胎换骨,眉宇间挂满让人不寒而栗的戾气,手中一杆大枪如扑杀蛇蟒,刁钻凶横,掀起的厉啸将巴都身周的幽都魂音冲的七零八落。噗呲!
巴都黝黑的体表被割开一道道伤口,没有血色,不断愈合又不断撕裂。
渐渐的,无论那颗械心如何泵动,衍生出的古怪肉丝再也追赶不上身躯破损的度。
“原来那条求援的消息,是震虏廷那些没骨头的叛徒设下的陷阱,为了把像我这样的漏网之鱼,一条条引回网中。”
远处天色微明,可老人那张沟壑深深的面容,却早已经接不住半点光,晦暗一片。
“也就是那天,我晋升武三,成了以往只配站在人群中垫着脚眺望的大人物。可是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总觉得眼前这些人一个个面目狰狞,都是该死之相。”
苏策脸上看不出半点悲喜,平静道:“我砍穿了不知道多少座佛国,直到没有任何一个佛序敢再拉我。顶着漫天雷雨,一拳一拳硬生生打死了领头进攻震虏庭的武当山老派道三。那些幸存下来的同门们欢呼雀跃,称赞我,恭维我。可我却觉得他们当初那副看不起我的嘴脸,更能让我心安。所以我手起刀落,亲手把他们全部送上了路。”
“也许等我到地下的时候,震虏庭的祖宗们会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苏策才是那个覆灭整个门派的人。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也打不赢我,做人一样,做鬼也一样。”
嚓朗一声刺耳声响,斩马刀抛飞半空,照胆枪从中折断。
李钧十指握紧,势如摧城的一拳洞穿巴都护体的音甲,炸开一层层激荡的涟漪,重重落在对方的面门上。
表层的仿生血肉碎裂剥落,露出其下坚硬如铁的肌肉。
巴都如同一头受伤野兽,双手抓住李钧的手臂,飙升到极致的械心掀起无声的震荡浪潮,沿着筋骨血液逆流而上,想要把李钧的脑袋冲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