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蔚然成风,百姓安居乐业”
刘典脱口而出,可才刚说了两句就被自己的父亲打断。
“你我父子二人难得有独处的机会,我想听你说些心里话。”
“是。”
刘典定了定神,这才缓缓说道:“在江户城祸乱后,倭区锦衣卫再不成建制,其中愿意改换门庭的锦衣卫要么被编入了当地的戍卫之中,要么被调遣回各门阀的基本盘,所有的武力都被掌握在了各城的宣慰使衙门的手中。为了让手下这些袍泽有个妥善的退路,苏策这位倭区锦衣卫千户也算是费尽心机了。如果那天被骗进倭区的佛道两家的序三中有一人逃脱,儿子认为,这一次恐怕都不会有任何一名倭区锦衣卫能够幸存。”
刘谨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继续说。”
“如今过百万倭寇青壮年劳力已经拆解送往帝国本土各大行省。最多五年,这群人会在各种工厂作坊中死的死,残的残,最后活下来的人也不会再承认自己倭寇的身份。缺失了这一层中坚力量,倭寇的脊梁骨已经被抽调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青嫩秧苗,也全被栽进了夫子庙的田地中,长成以后也是儒序的稻,结着儒教的穗。”
刘典平静说道:“而那群不服从治理,想要拼死反抗的老人们,也算是求仁得仁。不过儿子没有让他们入土为安,而是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这样我没有了碍眼的坟碑,他们的子孙也少了祭奠的麻烦,大家各取所需。应该要不了多久,等我们走完这三步,‘倭寇’这个词语只能在史书中看到了。”
刘谨勋指尖敲着摇椅扶手,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举措应该是那个叫杨白泽的后生率先提出来的吧?他是裴行俭的学生?”
“是的,父亲。”刘典老老实实回答道。
“果然和他的老师是一個模子里印出来的,做事狠辣有余,可惜气魄不足。”
刘谨勋评价道:“他的这些举措虽然见效快,但这十年内不知道有多少倭寇会因此加入叛军与朝廷为敌。若不是这一次他们师徒二人的性格作风恰好是辅大人所需要的,否则这个杨白泽恐怕连进入倭区的资格都不会有。”
刘谨勋笑了笑:“可怜裴行俭那头倔驴这时候可能还没回过神来,依旧在他的重庆府衙里沾沾自喜吧。”
“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辅大人的预料之中?”刘典惊讶道。
“六艺‘数’极,已经越了常人的想象之外。”
若是放在以往,以刘典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刘谨勋根本不会在张峰岳的身上多做评述。
但今天刘谨勋似乎心情不错,破天荒的多说了一句:“如果典儿你以后有机会为他老人家做事,不要自不量力去考虑对方的命令是否周全。而是要把心思放在如何把事情做到符合对方的心意。古人曾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我们这位党魁已经不是智者,而是已经迈出半只脚的圣人了。”
“我知道了。”
刘典蹲坐在‘书墩’上,垂着脑袋,隐藏自己不太自然的目光。
刘谨勋并不知道,如今的刘典正在背着他,做着在他看来属于是自不量力的事情。
“看来你这次在倭区还算有些收获,也不枉为父送你前去历练。”
“儿子不敢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
埋头回话的刘典突然感觉肩头被人轻轻拍打,猛然一激灵,立马抬起头来。
刘谨勋垂下眼眸,深邃的眸光直视刘典的眼睛,“继之已经死了三天,伱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事情生的突然,我一时间无法从倭去公务中抽身,所以耽搁了几天。”
“你是在担心杀人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人吧?”
“原来父亲您都猜到了啊。”
刘典闻言他苦笑一声:“其实在知道舅舅死讯的时候,儿子的第一反应不是怒,而是怕。”
“怕是正常,为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怕过。怕族中的长辈看不惯我掌权,怕兄弟姐妹嫉恨我起势。内部射出的暗箭远比外界刺来的明枪,更加让人心悸。”
刘谨勋轻笑道:“这一次你只耽搁了三天便敢回来,是觉得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吧?”
“查清楚了,舅舅的死是外忧,不是内患。”刘典沉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