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快便将心态调整过来,刘谨勋眼底不由露出欣赏之色。
大明帝国内阁辅、儒序新东林党党魁张峰岳的独子,有这层身份,张嗣源足以在整個帝国内横行无忌。
如果他执意要强行对桑烟寺动手,即便是刘谨勋也只能听之任之,毫无办法。
可自从进入番地开始,张嗣源始终恪守一个下属的本职,安分守己、令行禁止。
对方能忍到今日才表达出自己不满,而且没有私下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在刘谨勋看来,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从邸报的内容和我自己了解的消息,现如今整个道序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刘谨勋扬手一卷衣袖,从躺椅上坐起了身子。
“曾经的两座道门祖庭,一座已经覆灭,消失在历史之中。一座衰败没落,成了无数人眼中的珍馐美味。群龙无便是祸乱之源,对于除龙虎山之外的其他道门势力而言,眼下正是清算往日恩怨的最好时机。”
刘谨勋微微一笑:“更何况,龙虎山张家人的手中还握着对所有新派道序而言都是无价之宝的,老弱携重金,自然免不了要成众矢之的。”
“您说的‘甲字天仙’?”张嗣源若有所思。
“没错。”
刘谨勋点头道:“当年,时任龙虎山‘张天师’的张希极闭关参悟天道,为新派道序开创出了‘黄粱’这一门足以改变时代的技术法门。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帮助新派道序赢得了那场‘新老之争’,奠定了龙虎山道门祖庭的地位。”
“当然了,参悟天道这种说法听听也就罢了。如果当真有天道的存在,那我们儒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刘谨勋哈哈一笑,作势起身。
张嗣源连忙上前搀扶,两人一同走出房门外。
此时门外已然是大雪漫天,远山和近处同为白茫茫一片。
“直到现在,很多人依旧不知道张希极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黄粱’,但无可否认,能做到这一步,他算是百年来道序的第一人。”
张嗣源将手伸出屋檐,摊开掌心接着落下的雪片,撇了撇嘴角。
“如果没有‘黄粱’的出现,或许帝国不会被祸乱至此。”
刘谨勋摇了摇头:“以今论古,不能抛开当时的背景。对那时候的各方序列而言,‘黄粱’是一个希望,势在必行。”
“为什么?”张嗣源满脸不解。
他并非故意装作不解来为刘谨勋捧场,而是真的不知道这段过往的隐秘。
在外人看来,以他张峰岳之子的身份,对各方势力的消息必然了如指掌。
可只有张嗣源自己知道,自己跟那位山岳仰止的父亲之间,是何其的疏远和淡漠。
寻常的父子之情尚且欠缺,更不可能会聊到这种事情。
“因为张希极宣称,天道赐予他的不止是‘黄粱’,还有一道天意。”
刘谨勋神情肃穆:“天意言明,黄粱建成将是武序衰败的开始。
“这种装神弄鬼的话语,难道会有人相信?”张嗣源不屑道。
“武序就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不过又是一场玩弄信仰的拙劣把戏。反倒是张希极敢说出这种话,在他们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自然少不了对新派道序连下狠手。说来也是令人感慨,当时若是没有武当挡在前面,新派道序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说到这里,刘谨勋长叹一声。
“天下苦武序久矣。如果真的能够结束武序的宰治,就算是一场泡影,也有很多人忍不住参与其中。”
刘谨勋笑道:“而且这位‘张天师’也着实了得,不止邀动各方参与,连一向跟在武序屁股后面摇旗呐喊的墨序中人也拉拢了一部分进来,如此手腕当真是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