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师傅的教导,我记住了。”
嘉启皇帝朝着跪地的高胜恭敬行礼,可当他直起身后,语气却陡然变得十分淡漠。“朕乏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高大人你且退下吧。”
“是是,老臣告退。”
如此的喜怒无常,让高胜此时赫然汗流满面。
可他却丝毫不敢抬袖去擦,连忙狼狈起身,倒行着退出了殿外。
空荡的殿堂内,嘉启皇帝拿起了那份写满华美词缀的奏章,手腕轻晃,奏章瞬间碎成一片纸屑,洒落满地。
“山河6沉,何日是节?谁还有资格过节?”
嘉启皇帝转身望向高胜离开的殿门,冷冷一笑。
“一头装傻充愣的老狐狸。”
“陛下,要不要臣去解决了高胜?”
嘉启皇帝眼前视线突然泛起涟漪,已然置身在一座黄粱梦境之中。
梦境的景象与现世的宫殿一般无二,一名容貌年轻的儒生毕恭毕敬站在这里,刚才的声音正是从他口中说出。
“高胜虽然能力不行,这一辈子都被困死在了序三的门槛上,但他在儒序之中交友广泛,人缘很好,贸然动他,难免引起其他人兔死狐悲。现在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这么做得不偿失。”
嘉启皇帝轻轻摇头:“而且张峰岳把他留在这里给朕当老师,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现在还不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不能动他。”
“是。不过陛下,张峰岳这是真的将北直隶主动让了出来?为什么?”
“他这是在给朕上一堂实践课啊。”
嘉启皇帝面露感慨道:“他故意给朕留下了一个足够施展能力的舞台,就是想看看朕有没有能力去做一个定国安邦、平定动荡的皇帝。张师用心良苦,如果不是他铁了心思要断了我朱家皇朝的根基,朕还真想多当几年他的学生,尽一份师生孝道。”
“陛下切莫被他蒙骗!”
年轻儒生骂道:“张峰岳此人虚伪狡诈,行径卑劣,为了一己私欲竟妄图去破坏毅宗皇帝亲自定下的千年大计,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惜!”
“住嘴!”
嘉启皇帝猛然喝道:“严东庆,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资格如此评价当今辅,朕的师傅?”
“陛下恕罪。”
儒生翻身跪地,“但臣实在是看不惯他张峰岳嚣张跋扈的做派,一个为臣为奴之人,不思感念陛下恩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行如此悖逆之举,该死,该杀!”
“朕知道你忠心,但张峰岳这一生到底是功是过,现在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如果他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那在朕的眼中,他依旧是我大明帝国的旷世名臣,当留名青史,昭彰千古!”
“陛下仁心如此,若他胆敢不知好歹,一意孤行。”
严东庆冷声道:“就算会触怒陛下,臣也一定要砍了这老匹夫的头。”
“朕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明白?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事及君父,臣实在是按捺不住这股冲冠怒火!”
“你啊你”
嘉启皇帝的目光突然由凛冽变得柔和,看着义愤填膺的严东庆,无奈笑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副火爆性子改一改?做事如此冲动,让朕如果放心把春秋会托付给你?”
“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行了,起来说话。”
嘉启皇帝亲手将严东庆搀扶起来:“朕早就跟你说过,你我之间不止君臣,更是志同道合的同行之人。等到大明升华为神国之后,你还是朕钦点的新任辅。朕明白你的拳拳心意,你也应该明白朕如今的难处。”
“是臣鲁莽了,罔顾了陛下的苦心,臣该死。”
严东庆眼底掠过一丝激动,连忙后退两步,一躬到底。
“你又来了,何必如此见外?”
嘉启皇帝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神色无奈。
“君臣之礼不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