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晗日神经质一般地泼掉一碗碗茶和药,手举到哪就往哪扔,完全也不会避开嬴珣。他的床边摆着多宝格,满格都是瓷器珍宝,每摔掉一件瓷器,就会有太监补上。不管嬴晗日怎么摔,架子上永远都琳琅满目摆得满满的,只为让嬴晗日摔得尽兴。
终于,在打死第六个宫女,摔碎几十件瓷器,嬴珣身上的郡王袍被茶水药汤浸透到滴水后,嬴晗日青黑着眼圈,终于再次露出倦意。
周围伺候着的宫人眼中都露出了喜色,但都压抑着没有表现得太过。
“陛下,日头已经出来了,奴才这就去看他们露水收集的怎么样了!”
“金真人这方子真是神妙,陛下今日这气色看着真是好极了!”
伴随着宫人谄媚恭维声,嬴晗日头往后一歪,靠在迎枕上昏昏睡去,手一松,手上捏着的瓷杯应声而落,成为今夜碎的最后一盏瓷器。
李稷注意到侍立在一边的大太监悄悄退去,在多宝格后的香炉里燃起一根香。
香雾袅袅升起,殿内的宫人们才都松了口气。
李稷鼻子动了动,总觉得这香料的味道有些诡异。
但他不像嬴抱月那般对药材那么敏感,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室内凭空起了一阵微风,多宝格后的香雾向嬴晗日床上飞去,顺道波及了跪在一边的嬴珣。
在嬴晗日床边恭顺地跪了一晚上的嬴珣,神情第一次变了,他身体向后缩了缩,仿佛在躲避那香雾。
“郡王殿下,既然陛下已经睡了,您可以回去了。”
为的大太监向嬴珣道,他瞥了一眼嬴珣满身的狼狈,眼中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快回去换身衣服吧,陛下也许过不了多久又要醒了。”
醒了呢?
再把嬴珣叫过来跪着?
李稷在屋顶上听见这句话,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然而嬴珣却仿佛已经习惯了,即便嬴晗日已经昏睡的不省人事,但他还是跪在地上行了一遍叩头的大礼,随后才转身不疾不徐地离开。
望着这少年一步一个湿脚印,李稷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很明显嬴晗日愿意接受嬴珣,并非是因为血缘亲情,而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肆意打骂羞辱的对象。
李稷上次见嬴晗日的时候,是在嬴抱月出嫁之前,那时候这人虽然看上去脑子就不太好,但到底四肢是健全的。之前举行中阶大典和高阶大典的时候,他还听说嬴晗日每日都在宫中大开宴席,和王后大臣们没日没夜地寻欢作乐。
有力气寻欢作乐,证明嬴晗日在几个月前至少还四肢健全。
可如今看来,嬴晗日已经变成了一个瘫痪在床的废人了。
李稷这一夜看的清楚,嬴晗日虽然张牙舞爪地砸手边的瓷器,但他的下身一直瘫软在床上,没有挪动过哪怕一寸。
之所以那么歇斯底里地打骂下人和摔东西,恐怕就是为了消耗自己的精力,确保能够再次昏睡过去。
以嬴晗日目前的状态,别说站起来,他一天之中恐怕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渡过,没几个时辰脑子是清醒的。
他只有睡过去,才不用接受自己再也爬不起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