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乌拉那拉氏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她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在自己的心腹面前她也不会失态。
她对别人要求高,对自己要求更高,很多话都不会说出口而是压抑在心底里,只为了维护她完美的形象体面。
但这样的人到了重大的打击面前往往就比寻常人还要脆弱。
在她眼里,李芸这姑娘是在是太美了,甚至美得还有些祸国殃民。
她不止美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气若幽兰华容婀娜,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可眉目间却还隐然有一股傲气。
这就显得她很不知分寸,莫非她以为自己日后能靠着美貌和宠爱压过太子妃一头?
这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嬷嬷却不这么认为,长得美还懂进退,这个年纪就有这个城府,未来就已经能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了。
皇帝的妾可不是普通的妾。
何况李芸还有那样的父亲,别看是汉臣,康熙爷可不像顺治帝皇太极他们,对于汉臣还是极为看重的,并不是太在意所谓的满汉之分,李恰亭的将来还难说得很。
在她的眼里,与其端着架子,还不如趁着人家还未起势的时候交好,同时善待年侧福晋,这可比将来再下功夫要强得多了。
她将这个想法细细和乌拉那拉氏说了,但后者却只是抿了抿唇角,淡淡地道:“皇上春秋正盛,将来如何还未可知,现在下判断还早了些。”
嬷嬷在旁边张了张嘴,她想说以皇上对太子的重视,说不定还会提前禅位。
但这话她一个奴婢说出口未免有些大不敬。
主子这话其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就是话里潜在的意思不太好听。
这明显是说只要康熙爷还在,太子这个储君之位可有得坐了,能不能熬到皇上驾崩还能屹立不倒可就难说了。
古往今来,只要太子做得久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有衰老的皇帝对年富力强太子的忌惮,也有兄弟争权争夺皇位,往往到最后反倒是会有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所以在乌拉那拉氏的眼里,这李芸将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毕竟能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
“日后这李姑娘来,我就不必亲自招待了,既然她和年侧福晋交好,让她直接去侧福晋的院中。”
妾室就该和妾室交好,她堂堂嫡福晋掺合什么呢?自降身价跌份儿的事。
“不过是个妾罢了……”她淡淡地道。
自己一个八旗世家贵女四福晋,和她都算不上是什么妯娌,照理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见她还得恭敬行礼问安呢。
嬷嬷听了这话实在是无言以对。
但她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的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落在了门边的胤禛耳朵里。
门口婢女想要高声提醒福晋王爷来了,却被胤禛淡淡地扫了一眼,霎时间她浑身冰凉,僵立着动弹不得。
她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王爷眼神漠然地拂袖而去,这才跌跌撞撞地入内禀报。
胤禛正在心底里冷笑。
他其实早该了解乌拉那拉氏这个皇后的性子了不是吗。
第一世弘晖死后她萎靡不振心结难消,真的是因为伤心儿子逝世吗?更多的是担心皇后地位不保吧,所以后来她才会一心想要再生一个,只是胤禛让御医瞒着她,其实乌拉那拉氏的身子在生弘晖时就已经伤了根基了。
因为这份愧疚,上辈子他最终也是娶了她做皇后的。
母后当时就看出来了他的勉强,对他说过一些话,夫妻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包容,既要看到对方好的一面,也要能容忍她不好的一面。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只求凡事尽善尽美,否则难受的就是他自己。
胤禛把这话听进去了,他也了解乌拉那拉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比起其他,她可能更在意她的地位权势。
可是其他的他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她如此轻慢贬低他的赫舍里母后。
甚至从她刚才的语调里,胤禛还听出了某个极为隐秘的信号,那就是她认为太子胤礽树大招风,只怕日后不会长久,那么接下去谁会是最有力的皇位竞争者?
想到这里,胤禛的眼神更冷了,两世了,他还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女人,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伪装得太好罢了。
“福晋,刚才王爷就在门口。”
听了侍女战战兢兢的话,乌拉那拉氏心头一惊,有了不详的预感。
她霍然起身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那爷呢?”
“王爷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