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青年神色郑重,阴影和光明在他脸上肆意晕染,宛如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他向来说到做到,可是……“你不去环游世界了吗?”杜康看着他,眼里有不自知的悲哀,“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这座古老的镇子,可你的世界很大。林靳冉,等一切结束,你还可以找回你的梦想。”“我的梦想……”林靳冉低头笑了笑,“我记得当时在舞蹈室,我说的是‘这勉强算一个梦想’吧。我得承认,在青春期的时候,我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谈起梦想这种崇高的话题,总不能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吧,那太愚蠢了,于是就绞尽脑汁想了那么一个看似潇洒的目标。”“但杜康,我现在长大了,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林靳冉握住她的手,“我想和你在一起,在白水镇,在十里街,过三餐四季,充满人间烟火的日子。”握住她的双手宽大有力,杜康几乎快被说服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的工作呢?”“我的工作性质并不需要每天去办公室,给我一台电脑,就可以工作了。”林靳冉道。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透彻的交谈过,从梦想到现实,好像她以为的所有都不再是阻碍。杜康望着天上越来越亮的月亮,站起身来。空旷的庭院里,还没开始种植鲜花,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杜康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个依旧半跪着的人,他的眸光澄澈,真挚动人,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然而……杜康转身去开门,刚走出去一步,手就被拉住。林靳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杜康,我喜欢你。”“……”杜康几乎拿不住钥匙,她努力笑了一下,“你先起来,我去拿个东西。”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退路,杜康知晓。可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到柜子前,她的药瓶就在里面。□□安说得对,爱情从来不是疾病的良药,而她,也做不到隐瞒病情和他在一起。从第一次知道,原来心悸、手抖,严重时喘不上气的濒死感不是她以为的低血糖,而是精神疾病开始,她之前走向星星的所有努力,都宣告失败了。她怎么忍心,和他在一起。杜康攥着药瓶向林靳冉走去,他就站在门后,眉眼带着不安,和平日里冷淡的模样大相径庭。杜康拉过他的手,将药瓶放了进去,让他的手指握紧。“林靳冉,谢谢。”杜康退后一步,慢慢关上门,“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咔嚓”的关门声后,那个有他的世界就被隔绝在外了。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暗有时候会给人一种别样的安全感,让她可以尽情的哭泣,肆意的悲伤。檐下的灯很亮,刺得林靳冉几乎看不清瓶子上的字。帕罗西汀,用于治疗多种抑郁症、强迫症、惊恐障碍和社交恐惧,也可用于治疗广泛性焦虑障碍等……很简单的说明,林靳冉却发现自己好像突然有了阅读障碍,看不懂抑或是不愿看懂,又强迫性的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她明明看起来很好……第一次见面时那么主动,比高中时的她还要生动开朗,怎么会……生病。林靳冉不可抑制的想起大学时期班上一位患有抑郁症的同学,他那时候忙着打工和学业,几乎和班里人都不熟。知道他,只是因为那天下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他从高高的楼上跳了下去。他猝然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有惊惧和茫然。他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控制心跳,半晌,他敲了敲门,还是从前的语气,“你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个?杜康,现代社会了,谁没有一些精神问题,我不能接受这个理由。”门内寂静。林靳冉脸色难看极了,声音却完全听不出来,“你知道的,我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从小到大,我一直很挑剔,很难被讨好,很难喜欢上一个人。可是我却喜欢上同一个女孩两次。一次在文理分科那天的走廊,她远远的走过来,手里抱着书,谁都没看,像一位骄傲的公主。”“而我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子,四目相对时紧张得骂了一句脏话,好像吓到她了,头都不回的走过去,长长的马尾垂下来,落在黄色的书包上,上面有一串挂饰,就在我的目光下,掉了下来。”“那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掉得好。很可笑吧?我故作冷淡的开口,想让她走过来。谁知道孙子杰手那么快,一下就捡起来还给了她,气得我打了一中午的篮球。”“也许是想让她好好看看我,也许是不满她无视我,我特意绕路,从湖边走回教学楼,路过二班的教室。她正好坐在窗边,正好看着外面,于是我假装不经意的走过,假装不经意的看到她,假装不经意的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