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得很。霍冬谦又落下一子,挠头。“伏兰泽大人最初打算册封时徽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元帅的。”上将低头,轻轻说道,“陛下便放心好了。”嗯。国王这才点头,觉得,不枉自己和斯科特上将自幼相识一场。“我猜想,老辣如伏兰泽大人,不会看不出太子和时徽之间其实……私交过甚。”斯科特上将玩味地讲。“你想说什么?”国王侧首,听得无名火起。“圣骑士和君王有伴侣关系,在前朝,不是没有先例。鸿羲大帝一生未立皇后,驾崩后与圣骑士首领同葬一穴,皇位由亲王之子继承。”上将斟酌一番,挑明了要义,“太子与时徽两位青年年纪相仿,本来就互相吸引。一旦时徽受封太子圣骑士,两人名正言顺地朝夕相处,佳偶天成……”国王抬手阻止上将继续天马行空地继续下去,眼中冒火:“耀甲骑士一生为帝国殚精竭虑,遗愿被你讲得这样无聊不堪。”上将摇头:“伏兰泽大人不会不知道,元帅一心想扶植时徽登上高位。时徽天资过人,有目共睹。如果进入军队,凭借他自身的能力和元帅的既有威望,他手握霍冬星兵权,只是迟早的事。这时候把时徽圈在太子身边,无异是剪了他的羽翼。”国王不响。“现在王权摇摇欲坠,元帅在霍冬星如日中天。时徽占据天时地利,元帅再没有想法培植他以外的军权继承者。讲得难听一点,时徽若对太子有心,太子殿下便是从元帅身边窃走后继力量的一个诱饵。伏兰泽大人从太子圣骑士这一个小缺口出发,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她便是想要用这个来牵制军权。”国王被上将讲中要害,耳朵一动,不看对方,兀自失笑。要承认拿自己亲儿子当诱饵牵制军权这种打算,较之当年以太星人捉了他去砍断双足的羞辱,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当初第一遍读完伏兰泽的千字遗言,简直愤怒。而看到太子斑提及光裔时徽时那副欲说还休的娇怯模样,他更生气了。——那臭小子有什么好!霍冬谦没由来地火冒三丈。“但时徽和斑并没有拘泥于儿女私情,正因为欣赏对方,才更知道要彼此成全。”上将目光同国王一道落在全息盘上,看对方在棋盘上杀伐决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他们才是帝国的下一代,就让他们去决定帝国的未来。”“——不要一口一个儿女私情的。”国王显然不愿接这个话头,连过多想象一下时徽这个臭小子和自己的宝贝儿子并立在一起,都觉得很嫌弃,“太子到现在,有动过你们时徽一根手指头吗?”斯科特上将知道国王不悦,自觉闭嘴。他看霍冬谦一眼,只觉对方好笑:太子敢动时徽一根手指头?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陛下对太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而且,”国王摇头,放下棋子,“伏兰泽聪明一世却没有看清,元帅断然不会让人剪去这根羽翼。贸然动手,只会引火烧身。”上将为元帅辩解:“元帅爱子心切,自然希望时徽走得更远。”“不是。”国王缓缓摇头,不再说话。斯科特上将疑惑看陛下一眼,霍冬谦只低头专心注视着面前的棋盘。凭借对其多年的了解,上将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陛下想说什么?”他问。霍冬谦缓缓端起热茶小啜一口,耸了耸肩,并不答话。“谦。”上将低低叫了国王幼时的称呼。霍冬谦心软地抿了抿唇。——“谦,看我捉的独角大仙!”——“谦,你管一下银牙!她又把我的蚂蚁放跑了!”——“谦,科学观察报告你要不要帮我写一下?嘻嘻。”——“谦,我的目标是,成为三军统帅!”——“谦,我在新闻里,看到光裔图玺……”年少稚气的艾登·斯科特,心怀壮志的艾登·斯科特,对战斗英雄饱含崇拜的艾登·斯科特,一步步走到一人之下的艾登·斯科特,在回忆中隐隐约次递出现,一一浮现在国王眼前。“……谦,谦?”“你我自幼一同长大;彼此之间的情分,并不亚于我和元帅。”斯科特上将语气坚定缓和,“你心里有话,自然可以放心同我讲。”霍冬谦思考良久,长叹一口气,兴致索然地关掉了全息棋盘。斯科特上将感到气氛越来越凝重,便也不开口,只用目光逼视国王。霍冬谦被他逼得无路可退,踌躇良久,背对着他,远远看着书房窗外,轻轻叮嘱他:“艾登,卓迎山当年的医疗记录,和光裔时徽的母婴手册,你有空,就再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