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中人被冰封,但气息未绝,显然不是凡人。此人不是被敌人施法所困,就是利用玄冰封印隔绝自身气息,再借助江水漂流摆脱敌人。看起来更像后者,不过此人现在的状态不妙。他可能想着脱离危险,苏醒后自行破冰,可身上伤势太重,不仅毫无醒转的迹象,气息也愈发微弱。“啧啧!这家伙再不放出来,要把自己冻死了。”朱雀这种好事的性子怎能忍得住,翅膀一沉,张嘴喷出一口火,将冰块从江心卷到岸上。边向下落边道:“前面说不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万一和你要找的主坛有关呢,叫醒他问问。”秦桑知道这肯定不是朱雀的本心,只是担心他不想多管闲事,随口说说而已。不过秦桑并没有阻止。一来朱雀说的也有些道理,二来他发现冰里的人有些眼熟,他可能认得。‘砰!’玄冰被火焰一激,摔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冰中人滚了出来。此人仰面朝上,双手放在胸前,紧紧握着一柄剑。他的面相很年轻,看起来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色苍白,气息异常微弱,身上的白袍多处被鲜血染红,被玄冰冻住,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这名白袍青年的五官和气质,比之当年有些许变化,但秦桑可以肯定是一个人。正是当年在云鼎城,卖给他道场信物的那个少年,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那时少年只是炼气期,现在已有金丹后期修为,离元婴已不远矣。两百余年就可以冲击元婴,且从秦桑那里得到过一枚紫源丹,结婴的几率不小。如果秦桑没记错,少年父亲去世,自己小小年纪就要抛头露面,冒险出来交易,背后肯定没什么靠山。少年假如一直没有拜师,以散修的身份取得这个成绩,在大千世界也称得上出类拔萃的了。秦桑等人落地,就看到白袍青年胸前微微起伏,眼皮轻轻颤动几下,缓缓张开。白袍青年苏醒,看到站在身边的陌生人,顿时大惊,猛然从地上跃起,下意识祭起手中灵剑。‘呼!’寒风卷起灵剑,挡在白袍男子身前,剑尖微颤。但不等灵剑射出剑气,一道流火便狠狠拍了下来,轻易将寒风打散,把灵剑拍在地上。“喂!小子,是本神雀大人救了你,你竟敢对本神雀拔剑!”朱雀瞪着白袍青年,非常不满,大声嚷嚷。‘噗!’白袍青年本就有伤在身,强行运剑却被朱雀打断,体内顿时气血逆乱,伤上加伤。抹掉嘴边的鲜血,他看了看江心和脚下的玄冰碎片,终于认清了局势,强压伤势,环施一礼,“多谢诸位相救,在下感激不尽。”秦桑现在的面孔和在云鼎城时截然不同,他自然认不出来。“看你这惨样,本神雀懒得和你计较,”朱雀满意了,哼声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白袍青年犹豫了一下,打量秦桑这群人。有鸟有马,有老有幼,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外出游玩。那头神雀虽能口吐人言,却也未必是化形期的大妖,除帝流浆,世间能辅助妖兽炼化横骨的秘术丹药也是有的。“诸位应该不是在附近修行吧?在下被诸位所救,理应知无不言。可是在下的对头势力强大,行事狠辣,只怕会牵连到诸位。”朱雀嗤笑一声。秦桑没兴趣了解他的恩怨,虽是故人,仅仅一场交易而已。“前方地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大事?”白袍青年点头,“确有一桩怪事,引发了不小的风波,不知算不算大事。不久前,突然有一声雷响,据说震动三州,印、鹿、南庶三州之内皆能听闻,偏偏那时三州都是晴空万里。晴天霹雳,绝非天雷,更怪异的是没有人说得清雷响的源头。后来便有传言,此雷音乃是一种预兆,三州境内将有异宝出世,许多修行人进入三州寻宝,至今没人找到异宝,传言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雷响是在什么时间?”秦桑心中一动,连忙追问。太乙也想到了,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如果雷响的时间,能够和秦桑催动三座雷坛的时间对应上,很可能是三座分坛和主坛产生了呼应,引发出的异象。这就说明,主坛没有被毁!白袍青年那天也在三州境内,亲耳听到雷响,记忆犹新。一问之下,果然是在同一天!当真是柳暗花明,秦桑暗暗点头,能够确定主坛还在,寻找起来就有信心了。至不济,让太乙回去催动分坛,他留在这里听雷,多听几次,肯定能发现端倪。“快快快!”朱雀迫不及待了,它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这件事也不例外。如果雷坛能让秦桑一步登天,拥有合体乃是大乘的力量,云都天和落魂渊又算得了什么。它完全可以横着走,到哪儿都是大爷,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众人向白袍青年点点头,立刻驾起遁光,破空而去。“等等……”白袍青年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雷厉风行,望着远去的遁光,目瞪口呆。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些人的身份,以后怎么报答对方?想到这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甚至忘了自报家门,对方也不知道他的名姓。萍水相逢,宛如一场梦。白袍青年默然,想到自己背负的仇恨,喃喃道:“这样也好……也好。”他取出丹药吞下,遁入深山。……“怪不得一直看不见江神、府兵,估计也都去寻宝了……”众人沿江面飞驰,进入三州之一的印州。进入印州之后,秦桑很快感知到了修行者的气息,不管神道还是仙道,都在到处搜寻着什么。他现身接触了一些人,用灵石购买消息,正如白袍青年所言,没有人能说得清雷响的源头。所有人都跟无头苍蝇似的,若非雷响确确实实发生过,很多人早已放弃了。经过一番探查,秦桑知晓了附近的地势。太乙当年来时,还没有印、鹿、南庶三州这种划分。其中印州和鹿州一西一东,都是沿平江而设,江水穿过一州之地,两州的首府皆建在江岸。两州占尽地利,乃是燕国最富饶的州府之一,仅次于都城。而南庶州的疆域乃三州之中最广,却最贫瘠,境内多山,且南庶州南部便是燕国边陲,时有摩擦和战乱发生。各方势力推断,宝物最有可能出世的地方,就在三州交界之地。那里是现在最热闹的去处,各方齐聚,鱼龙混杂。不过,秦桑不急于去凑热闹,这些人提供不了更多有用的信息。他通过三座雷坛,推断出的区域,是在南庶州境内,但范围也着实不小,囊括大半南庶州。通过印州,斜插进南庶州。秦桑命朱雀低空飞行,盘坐在朱雀背上,太乙等人为他护法,仔细搜索起来。这番搜索,一直持续了三个月,一无所获。“难道主坛是被封印的状态?”秦桑暗忖。主坛能够给予回应,在分坛却感应不到,沉寂后也没有丝毫气机泄漏出来。如果主坛被封印了,那道封印定然不弱,看来必须让太乙跑一趟了。秦桑画了三道雷符,让太乙带上,可以视为雷坛的‘钥匙’。太乙修为差了些,但其乃雷符之灵,只需激活三座分坛,不必引动更多变化,还是能做到的。朱雀和太乙同去。他们离开后,秦桑便落在南庶州中部的一座山上,静静等待。……三州交界。寻宝的热情仍未消退。仙宗家族,州府城隍,齐聚于此,几乎将这一带刮地三尺。能让这么多修行者疯狂,不仅仅是一声雷响这么简单。还有听到雷响之时,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那种悸动稍纵即逝,凡人会忽视,修行者却不会,修为越高越明白意味着什么。搜寻的区域,逐渐从三州交界之地向外扩散。秦桑冷眼看着一道道遁光从天上飞过,等待雷响出现。“炼气期前三层,虽然只需要考虑积累真元,但也要思索功法精义……”玉朗盘坐在秦桑面前,认真听师父讲道。这段时间,他已入道,修炼出第一缕灵力。秦桑不会讲得很深,但也不会太直白,给徒弟思考的空间。感受体内运转灵力,为自己带来磅礴生机,玉朗突然问出一个问题,“师父,真气和灵力不一样的吗?”幼年时,父亲传授他武艺,曾经说过修成真气可称一流武者,步入先天则是绝世高手。从此他便以修炼出真气为目标。如今被师父领入仙途,却得知所谓的先天高手,有可能斩杀炼气期修士,但也仅此而已。如果炼气期修士精通一些强大诡异的法咒,运用法器,先天高手几乎没有多少招架之力。遑论更强的筑基、金丹。难道先天就是武道的极限,武者注定无法和修仙者相提并论?“真气乃武者气血精华所聚,又有武者坚韧的意念,修士吸纳天地灵气修成灵力,但也会和自身精气神交融。”秦桑也练过武,没能修炼出真气,但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修炼《天妖炼形》境界越高,认知也就越深。秦桑有种感觉,力道也不只一条路可走。譬如《天妖炼形》,很可能不是纯粹的炼体,这门功法最重要的两个作用,一是修成法相,一是淬炼血脉之力。这两种,好像都不是纯粹的强化体魄。秦桑法相尚未大成,只是有一些猜测,还不敢肯定。如果法相之道修炼到极致,会不会是干脆舍弃自己的肉身,夺全身之精气神,尽数融入法相,重塑躯壳?而纯粹的体修,应当是不断发掘肉体的潜力,淬炼体魄,一步步踏上巅峰,肉身就是最强的武器,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肉身的。,!武者,显然和纯粹的体修也不一样。如果沿着武道这条路走下去,会不会是另一番广阔前景?“大道三千,无一小道,武道未必没有前路,或许还没人能够走出来……”秦桑顿了顿,“或许早已有人站在武道巅峰,只是我们还没有见过,为师也还没有见识到真正的大千世界呢。”“武道巅峰。”玉朗若有所思。忽然,秦桑站起来,目光炯炯,注视南方。玉朗见状知道要办正事了,连忙收起思绪,顺着师父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也没有听到雷声。“小五,我们走,雒侯你们随后跟来。”秦桑领着小五,一步跨出,身影便消失不见。他催动身法,向南方疾驰。虽无雷声,但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隐晦的波动,若非他亲自修复过三个雷坛,很可能也会忽视过去。很显然,太乙和朱雀已经激活了三座分坛。眨眼间,不知飞过了多少山川,秦桑发现这股波动正在逐渐累积。雷声想必是累积到顶点,爆发的结果。当初,秦桑激活三座分坛后,为了仔细体悟,也是催动了好一会儿。波动越来越清晰。终于,秦桑来到附近,首先看到的竟是一座城池,波动的源头就在城外不足百里的一座山中。‘唰!’秦桑从天而降,落到山上,目光一转,立刻锁定前山的一个道观。道观极为破败,院墙坍塌,瓦缝里长出荒草,前殿的屋顶都破了好几个洞,久无人气和香火。波动正是源自道观的地下。秦桑双目微阖,神识探入地底,很快露出笑容。“果然有封印!”封印和雷坛同源,很可能是雷坛的主人留下的,为了防备什么人不得而知。秦桑施展土遁之术,遁入地下,接触到封印的边缘,摸索了一番便想出破解封印的办法。以指为笔,在封印表面描画,最终手掌用力一按。‘噗!’封印破裂。郁积在封印中的波动陡然喷薄而出。‘轰!’三州之内的生灵再次听到一声晴天霹雳。这声雷响却不单单是从封印内部传出来的,封印中的法坛,仿佛能让天地与之共鸣!:()叩问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