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问题,秦桑依旧是同样的回答。“凡入道观问诊者,贫道都一视同仁。”银鹤骞神色微松,道了声多谢,吩咐了一声,命人进来。银家众人鱼贯而入,按照症状的轻重顺序排队。伤势最重的是一个青年,全身僵硬,眼珠染成灰白色,被人架到秦桑面前,两眼无神,表情呆滞。若非此人尚存一丝气息,定会被误认成一具死尸。银鹤骞站在一旁,看着秦桑为他诊治,沉声说起原委:“昨晚,银家一脉分支发符信来报,一个天赋上佳的后辈突然失踪,就是他……”指了指青年,银鹤骞继续道,“那一脉自行派人寻找无果,小女也带人前去,后来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痕迹。我收到飞书,发觉不对,赶到之时,小女他们正在探查山洞,果然出了意外。起初我以为他们是中毒,试过各种灵丹皆无效,这股灰白之气,最初会寄生在眉心,小女也不慎染上……”银鹤骞看向女儿。银巧儿走上前来,外貌没有太大变化,举止比当初在缙县时沉稳了许多,冲秦桑行了一礼,述说自己的感受。刚刚中招时,眉心只有淡淡的灰气,没有明显的感受,一段时间后会突然爆发。每个人发作的时间不一,可能和侵染的程度有关。秦桑听罢,站起身,直视青年的眼睛。下一刻,青年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瞳孔张开,直勾勾盯着秦桑,微微张大嘴巴。“啊!”青年突然发出尖叫,把众人吓了一跳。叫声比最凄厉的惨叫还要瘆人,仿佛恶鬼的厉啸,同时用力摆动脑袋,他身边的两个人从搀扶改为压制,险些脱手。一瞬间的变化,令所有人心生寒意,尤其同样中招的银家人,个个神色张皇,生怕落得同样的下场。银鹤骞眼底却闪过一丝喜色,他看出来青年的变化和秦桑有关,这是他之前没能做到的。此行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银鹤骞自知,就算将这些人带回银家也很难找出病根,必须向外界求助。他也结交过几位丹道高手。可这股灰白之气爆发太快了,只怕请来的人还未到,包括他女儿在内,就都已经病情发作,回天乏术。正焦急之时,想起青羊观的清风道长,遂前来求助。这时,秦桑伸出手指,施法将青年禁锢住,点在青年的眉心。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见秦桑的指尖轻轻按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缓缓抽离。随着他的动作,青年眉心浮出一个灰白色的光团。光团浮现,青年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恐怖,瞪大双眼,眼角流出血泪。秦桑不为所动,继续施法。光团逐渐被从青年体内逼出来,青年的面部浮现出无数白色的光丝,光丝一端连接着光团,另一端扎根在青年体内。终于,光团彻底离体,光丝都被扯了下来,此情此景,像是从青年脸上撕下一张狰狞的面具。一瞬间,青年恢复了平静,脑袋一歪,陷入沉睡。气息仍然微弱,元气大伤,但皮肤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这是什么东西?”银鹤骞看着秦桑手里的光团,面露疑惑。光团被抽出来,仍不安分,时不时有人脸浮现,五官扭曲,冲着秦桑嘶吼,堪比最凶猛的恶鬼。“是一种阴灵而已。”秦桑道。银鹤骞愕然,没想到让他束手无策的东西,竟是一头阴灵。阴灵也可以视为一种鬼物,诞生于阴邪之地,但这头阴灵显然不同寻常,之前闻所未闻,毕竟阴灵本身,也有千奇百怪的模样和神通。“此物极凶,可以寄生于元神深处,和寄生之人元神融合。将宿主吞噬一空之后,可能离体寻找新的宿主,也可能鸠占鹊巢,继续占据皮囊、伪装成宿主生存,就算亲近之人也难以察觉。不过,如果知道此物的底细,倒也不难对付。”秦桑一边观察,一边分析道,“如此凶悍的阴灵,世间罕有,一般只有大凶之地,才能够诞生出这种阴灵。”“大凶之地吗?爹,那里可能是古战场。”银巧儿插话道。银鹤骞轻轻点头,“不错,那座山洞的位置,虽然现在人迹罕至,但在燕国立国之前,经历多次改朝换代,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地下不知埋藏着多少尸骨。不过,之前没有任何异常,突然孕育出如此诡异的邪灵,会不会另有隐情?”“要查过才知道有无隐情,”秦桑淡淡道,手掌一合,将阴灵禁锢成一个圆珠,丢给银鹤骞。银鹤骞接住圆珠,欲言又止,他想请秦桑出山,帮忙探查,但见秦桑好像并不感兴趣,只得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拔除阴灵,此人只是元气大伤,并无大碍,服药清除阴气,恢复元气即可,”秦桑说着,向第二人走去。“有劳道长为他们炼制一些丹药吧,”银鹤骞连忙道,担心自己动手会出岔子。,!接下来,秦桑一一为众人拔除阴灵。大家能够保住性命,神情不像之前那么凝重。银巧儿恢复了些许活泼的神态,走到供桌另一侧,“这位就是玉朗小道长吧,变化好大,险些不敢相认。果然天纵奇才,短短几年不见,已经是筑基高手了呢。”玉朗道了声惭愧。银巧儿眼珠一转,看向石姓青年,好奇道:“这位道友是?”“我姓石。”石姓青年服下灵液,立刻将体内毒素压制下去,面色恢复正常。“石道友应该不是燕国附近的修士吧?不然,似道友这般青年才俊,银某肯定识得。”却是银鹤骞也踱步过来。面对这位一族之长,元婴祖师,石姓青年依然能保持不卑不亢,回道:“在道长入主青羊观之前,在下就曾蒙道长搭救。”“哦?”银鹤骞眼中精光闪烁,神情更加热情了,“原来是道长的故人,失敬!失敬!”秦桑来历神秘。银鹤骞几次想来拜访都找不到理由。经历今日之事,银鹤骞对秦桑更为看重,但不敢太突兀,也不清楚秦桑忌讳什么。退而求其次,结交这个石姓青年,说不定是个突破口。石姓青年偷偷瞄了眼秦桑,见对方没有反应,不介意自己扯虎皮,轻咳道:“在下也只是一个求药之人罢了,银家主不认得在下,实属正常。不过,在下对银家主的赫赫威名早有耳闻,倾慕已久。”“在道长面前,莫要谈什么威名,徒惹人笑!”银鹤骞哈哈大笑。“确实,树大招风,未必是什么好事,”石姓青年附和道。银鹤骞笑容蓦然一收,审视石姓青年,“石道友似乎话里有话?”“银家主想太多了,在下只是有感而发。世间阴谋诡计层出不穷,银家主担负家族兴衰,责任重大,倒不如在下这种闲云野鹤来的自在,”石姓青年摇摇头,扭头道,“小五,玉朗,天色不早了,为兄该走了。”“石大哥,路上小心。”玉朗快步送石姓青年出道观。他们之间亲近的模样,被银鹤骞看在眼里。脑海中闪过石姓青年那番话,银鹤骞转目看向那些阴灵缠身的族人,眼睛微微眯起。银巧儿站在他身后,一直目送石姓青年,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很快,所有银家人体内阴灵均被剥离。秦桑坐回案边,拿起笔,“银家主是现结还是记账?”问清数目,银鹤骞嘴角抽了抽,“请道长宽限一天,明日定将灵石送来!”……地窨之中。秦桑盘坐入定,许久不见动作。突然,他神色微动,一挥袖袍,打开禁制,“进来吧。”‘唰!唰!’两道人影遁入地窨,齐齐行礼,正是太乙和雒侯。二妖出去寻找分坛,安然回返。太乙呈上一枚玉简,“使君大人,这是所有雷坛的位置!”玉简中的内容展现出来,正是一张阵图。和秦桑推演出的阵图略有出入,但差别不大,二妖的任务就是修正这些差错。这张阵图上还标注了地形地势,是二妖这些年的心血之作。秦桑凝目细观,见分坛共计八八六十四座,暗合八卦之数,但分布并不是按照八卦的规律。整座坛阵,东起云都山边缘,西至暮落山之畔,北望火域,南临水滨。不知有多少巧合的成分,基本和当世凡人活动的区域吻合。秦桑尝试将坛阵映照进主坛,立刻便有了感应,这座坛阵准确无误!算上主坛,共计六十五座雷坛,终于全部找到了!秦桑迫不及待参悟起来,有阵图做印证,果然顺利了许多,可很快又遇到了难题,意识到想要真正修复主坛,必须先复原整座坛阵!一边在主坛参悟,一边修复分坛,齐头并进,相辅相成。或许,叫重建更合适。六十四分坛之中,除了他修复过的三座,保存较为完好的也只剩两座,绝大多数已经湮灭于岁月之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时间还在其次,重建五十九座分坛,所需的资源,将是一笔无比惊人的数目!想到这些,连秦桑都感觉有些捉襟见肘起来。幸好主坛的主体还在,只须修复,而非重建,否则秦桑现在想都不敢想,恐怕把云都天掏空都不够。让二妖上去休息,秦桑陷入沉思。已经走到这一步,复原坛阵势在必行,只能由本尊出山,去一趟云都山了。……得到消息,本尊几乎立刻出关,直接飞去云鼎城,并顺利见到了云鼎城城主。说明来意,秦桑递上一枚玉简,上面罗列各种灵材。尽管秦桑只列出来一部分,仍看得云鼎城城主眉头大皱。“城主可有什么难处?”秦桑问。云鼎城城主放下玉简,为难道:“道长罗列的这些灵材,虽非绝世奇珍,却也都价值不菲,况且数目不小……”,!道门建造法坛,动辄几十上百座,除非主坛,肯定不会选用那种极为稀少的材料。秦桑也没想过一次取齐,“不必急于一时,城主现在能拿出多少?”云鼎城城主摇头道:“若是前段时间,在下能尽量为道长多搜集一些,现在却令人分外为难。”“哦?”秦桑目光一闪,“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云鼎城城主含糊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云都山灵材、灵药奇缺,除非道长愿意付出几倍的代价交换。”突然,他眼神一亮,“我记得道长精通炼器之道?”“不错。”对此,秦桑完全不必谦虚。“能否炼制灵宝?”云鼎城城主追问。“城主应该明白,灵宝不可能一蹴而就,炼制一件灵宝,贫道要耗费无数时间和精力,”秦桑提醒道。“无妨,能淬炼法宝,炼成伪灵宝即可,只要道长愿意开炉炼器,炼出多少要多少,报酬绝对能让道长满意!”云鼎城城主按了按玉简,“这些灵材,也不在话下!”即便云鼎城城主没有明言,秦桑也能猜出来,如此财大气粗,定是云都天的手笔!以云都山的底蕴,宗门之内,化神期修士手里肯定不缺少伪灵宝。还要炼制伪灵宝,而且多多益善,要么是用来消耗,要么是为元婴修士准备的。火域之中,暗流涌动,岂能瞒得过秦桑的眼睛。他将铜柱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不料,此物这么贵重,不仅落魂渊感兴趣,云都天也大张旗鼓参与争夺。派出化神修士进入火域还不够,准备出动元婴修士,难道两大势力要全面开战?倒是一个窥视双方底蕴的机会!秦桑若有所思。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趁此机会,建造分坛的速度能够快一些。只不过,本尊需要分出一些精力来炼器。炼制伪灵宝不比灵宝繁琐,听云鼎城城主的意思,法宝和灵材都由他们提供,也不必追求多么精妙,威能胜过法宝即可。元婴修士之间斗法,有伪灵宝就能占尽便宜。以秦桑的能力,可以轻松做到。————刚从老家回来,到家晚了。:()叩问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