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相见,即便是有再多话,其实总有说完的时候。白京喝了两壶酒,便要起身离开,大战开始的时候他自然会再出现在漠北,但此刻,他要返回那片妖海,回到白蛟一族,再潜心修行些日子。大祭司起身相送,张了张口,有些话,说不出来。白京瞥了他一眼,笑道:“知道你有许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说不出口,人人都觉得你风光,但我可知道,整个妖族,没有人比你更难了。”“说这些做什么。”大祭司自嘲一笑,既然是在这个位子上坐着,那么许多的事情,就该做就得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改变不了。白京笑了笑,负手而立,“你啊,被这些事情困了一辈子,是再难走到那个境界了。”大祭司说道:“你当那是街边的大白菜,随手就能捡起来?你想走到就能走到?本来就办不到的事情,我可一点都不操心。”白京没有多说,只是忽然问道:“若是有一天我成了妖帝,你愿意做我的大祭司吗?”大祭司看着白京,眼前这个老友有野心,也有实力,他有这么个想法,其实不足为奇,毕竟一座妖域,无数的妖族,没有谁不愿意做妖帝的。“想听实话吗?”大祭司很淡然地看着白京。白京摇头道:“你景祝无非是要说我白京还有些天赋,但要想着比陛下更强,无异于痴人说梦?”大祭司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白京摇头道:“你可以这般想,但我绝不会这般想,这般想的白京还是白京?”说完这句话,不等大祭司说什么,白京便已经离去。他化作一条白虹,消失在天际。大祭司抬起头,看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位老友,骄傲这种事情,在很多时候不是坏事,但总是会在某天出点问题。送别老友,大祭司心念一动,身形也再度消散,等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王宫里。作为妖帝最忠心的下属,大祭司出入王宫并不需要禀告。不过即便如此,大祭司擅自入宫的次数,其实还是屈指可数,做臣子,始终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做君主的可以说和你是朋友,但你如果真把君主当作朋友,那就距离死亡不远了。在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能活得长久。妖帝站在大殿前,负手而立,看着南方。大祭司缓缓而来,来到妖帝身后安静站立。“朕听说陈澈回来了。”妖帝一开口就是一桩辛秘,是人族那边传过来的。大祭司想了想,说道:“之前臣已经收到了消息,不过臣暂时没有辨别出来真假,还在查验,因此没有告知陛下。”“朕觉得是真的。”妖帝看着南方说道:“朕没杀了他,天底下就不会有别人能杀他,不过他虽然出现了,却是昙花一现,到底是做皇帝做累了,不愿意继续待在那座雄城里,坐在那张椅子上,陈澈啊,真是个奇怪的人,有着世人都想要的东西,却拿着都觉得勉强,你说怪不怪,不想要的人得到了,想要的人却怎么都拿不到。”大祭司说道:“这个天底下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想得的却不可得。不想要的却什么都有。“景祝,你不也是这样吗?一直不想做这个大祭司,却不得不继续做,这偌大一个妖族,朕真是找不到第二个人适合这个位子,要不然也不会困着你这么多年。”妖帝没有转头,而只是看着前方,淡然道:“等到人族覆灭,等到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我们,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大祭司没说话,只是安静看着眼前这位妖帝的背影,这位妖族的最高统治者,在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境界高深,深不可测。但实际上除去这个之外,妖帝还有着极深的城府,不过这一点,注定会被很多人遗忘。大祭司不会,所以他没有说话。妖帝忽然笑了笑,说道:“朕听说陈澈做皇帝的时候,朝臣们也觉得他独断专行,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能和陈澈说些真心话,这一点朕好像很不如他,这么多年了,一座妖域,好像还真是没什么人能和朕交心。”“景祝,就连你,也觉得朕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妖帝转过头,看着这位大祭司。大祭司低着头,说道:“陛下掌管妖域,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做君王大可无情无义,但只要对百姓足够好也就是了。陛下是妖族共主,只要想着所有妖族都是陛下子民也就好了。”妖帝看着大祭司,沉默不语。有些话,陈澈不会去对那些朝臣说,同样的道理,他作为妖族共主,也不会也不该去对大祭司说。做帝王,孤家寡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景祝,走一趟南疆吧。”妖帝想了想,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去请红袖。”大祭司一怔,抬起头看向妖帝,有些不解。“在南疆,她的威望最高,她一动,整个南疆的部族都会动,一大片妖域,看着唬人,但实际上一盘散沙,想要真正拧成一股绳,哪里这么容易。”妖帝自嘲一笑,做了许多年妖帝,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敬畏,但内心里真正把他当作妖帝的,其实不多,许多人在等着他变得弱小,变得可以被战胜,然后就要将他推下深渊。“告诉红袖,若是人族覆灭,朕许她黄龙和白鹿两州。”妖帝微微一笑,人族九州,这两州其实气候最好,最适合生活。“陛下……”大祭司有些担心。红袖妖君的身份特殊,并不只是一个寻常的妖君。她是上一任妖帝的亲妹,当初和妖帝争过皇位,可以说差一点,那位红袖妖君就要成为妖族的一位女帝。也正是因为皇位的缘由,所以妖帝和红袖妖君,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妖帝说道:“有些事情,要分轻重的。”:()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