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没有做卧底把自己卧死的道理。
后来,韩兢消失,三钗重伤,他没有诉说心事的对象,索性不再提起此事。
唯有一点隐隐约约的念头,和那块在他记忆中掉落了的试情玉,在反复提醒他,面对现实。
后来,在丁酉的牢狱中,已怀死志的荆三钗突然问起了封如故,林雪竞是否是内奸。
封如故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所以,他在半夜三更唤来了丁酉。
丁酉送来了答案。
林雪竞不是内奸,同时,魔道也没能找到这个奸细。
是啊,因为他在火中,化作一具面目难辨的焦炭了。
彼时,封如故身陷无间地狱,锐气被每日挫磨,却是越磋磨,却清醒。
听到丁酉的答案,他眼前再现了那一抹被火焚尽的鹅黄衣衫。
封如故不再自欺。
他开始承认,这世上确有人力不可抗之事。
譬如天命。
但封如故从不打算认命。
天只可夺我命。
但天亦不可逼我认命。
所以,踏出“遗世”之后,封如故没有沉沦在变成废人的悲伤中太久。
因为那毫无用处。
伤口很疼,疼得他难以入睡。
他就趁着伤口疼痛时,睁着眼睛,直望窗外月光星流,无比清醒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常伯宁见他日日发呆,生怕他想窄了,便搜集了些修身养性的书与字帖,供他闲暇时翻阅。
封如故躺在床上休憩,抬起未受伤的右臂,握书而观。
看到“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一句,封如故把散发着墨香的竹书册覆在了自己脸上。
……去他的终期于尽。
他封如故没有所谓的尽头。
不多时,他盖在脸上的书册被一只骨节纤修匀称的手轻轻揭起。
他的师尊逍遥君不知何时坐在了他床榻侧面,温和望他:“如故,你伤好些了。我想,你应是有些话要同我讲的。”
封如故开门见山:“师父,我魔气入身,不可再留于风陵。”
逍遥君缄默片刻,俯身替他将鬓发理好:“我早有预感,风陵留不住你。但是,若要离开……”
封如故接过话来:“……不是现在。”
逍遥君的手微微一顿。
旋即,他明朗一笑,食指轻轻在封如故额上点了两下:“果然是我的徒儿,知道为自己留退路。有什么需要师父帮忙的吗?”
封如故喜欢与师父这样的人说话,省心省力。
他转向逍遥君,面色苍白,唇角枯焦,然而眼中神采,一如天际芒星,分毫不逊于以往。
“如故希望师父从如故体内,取出一点与如故心脉相连的碎魂,放入……”封如故抬眼,望向床头荆三钗新送来的竹烟枪,“……放入此物当中。”
这个要求,很是让逍遥君意外。
“这片魂魄的用处,可以告知师父吗?”
“我现在也不知晓。”封如故道,“或许,将来可以派上一点用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