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二十年,五月二十八。月上柳梢头。白京带着两名侍从回到湘绣县下辖宁清镇。还未进镇,白京便远远望见镇里街巷各处散落着数十簇火把之光。仿佛数十颗赤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夜归人。狗吠声,凄厉猫嚎声,若有若无的呼唤声,还有胸腔里怦怦激跳的心脏,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此夜绝不平静。“驾~”白京狠狠一夹马腹,左右侍从赶忙追随。三人三马快速疾驰进宁清镇。“少爷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始一进镇,便有一白府下人火急火燎迎上前。一刻钟后。宁清镇,白家府邸堂舍。烛火昏黄,将白京那张写满忧急的面庞渲染的若明若暗。服侍白家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俏脸一片惨白,惴惴不安道:“少……少爷,日落时,我还搀扶着老太太在后花园散步赏夕阳呢。”“夜幕降临后,老太太说有些困,想小憩一会儿,说是等您回来,再让我唤醒她。”“约莫戌时三刻许,估摸着少爷您要回来了,我便进入老太太房间。”“可……可老太太不见了,桌……桌上只有一张字条。”丫鬟胆战心惊,自袖中摸出字条,递给白京。白京接过,定眼一瞧。长条形的纸张上,赫然书写‘太平’二字。“韩太平!你欺人太甚!”白京狠狠将纸条揉烂、揉碎。白家老太爷与世长辞那年,白京尚是襁褓中的婴儿。白家老太太独自一人,操持白府家业。白京那些个叔叔婶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内忧外患,群狼环伺。白老太太硬是咬着牙,将嘴唇咬出血,咬下肉来,苦熬苦掖二十年,才有了如今的白家。白京可以不在乎自身功名利禄,却绝放不下老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后。白京孤身一人出了白府。策马直奔湘绣县。——伏灵二十年,五月二十八。子时。万籁寂静。翻身下马的白京看着大开的县衙大门,捏了捏拳头,抬脚迈过门槛。直直走过县衙大院的白京,正欲前往后院。一侧,忽地响起一道幽幽声,“白大人~”白京一个寒颤,扭头望去。却见屋檐下静静矗立着那位青年县太爷。其负着双手,脸庞隐入阴影。露在外面的身子被月光照耀着。那身劲装如墨一样黏稠,黑的深邃,如霜赛雪的月色宛若被深渊吞噬一样,反射不出毫末微光。白京咬牙切齿道:“你把我娘掳去哪了?!”韩香骨:“老太太今夜很安全,明日也很安全。”“至于后天安不安全,完全取决于白大人您。”白京:“我若真按你说的那样做了,我白家满门死无葬身之地!”韩香骨:“白大人请放心,本官从不是卸磨杀驴之人,我会保你白府安然无恙。”白京在明,青年县太爷在暗。前者即使睁大眼眸,也看不清后者面庞。只有一张令人捉摸不透的模糊轮廓。如蛰伏漆黑中的凶戾野兽。白京:“韩太平,你当真不怕我将你之歹毒诡计昭告全县?!”韩香骨:“你不是个好人,但你是个孝子。”“你想做个坏人,却偏偏有那么大的弱点。”黑暗中,青年县太爷抛出一个白玉瓷瓶。白京接住,凄然一笑,“韩太平,别忘了你今日之誓!”“你若对我、对白府行狡兔死、走狗烹那一套,我白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目送白京远去。韩香骨自阴影中走出。“雪姨。”“何事?”雪娘温柔嗓音自屋脊上传来。“湘绣县南边地界有座娘子山,山上盘踞着一众劫匪。”“后天夜幕降临时,我需要那群山匪的新鲜尸体。”雪娘:“好。”香风远去。韩香骨微微抬首望向高悬天心的圆玉盘。“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伏灵二十年,五月二十九。宁清镇。东天泛起鱼肚白时,白府下人们早早起床,忙碌开来。有的将大红灯笼高高挂,有的贴囍字囍联。有的拿着笤帚清扫院落,有的端来热水擦洗家具。不过下人们脸上少有喜庆笑容。只因白老太太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作为县衙礼房管事的儿子白京,除昨日表现的心急如焚外,今儿竟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模样。仆人丫鬟们也不敢问,只顾埋头干活。伏灵二十年,五月三十。对宁清镇居民而言,这是幸福的一天。并非镇上名门望族白府少爷娶妻,而是因为白府财大气粗,吃席不用纳礼。戏班子自天光透亮时开始,直咿咿呀呀唱到夕阳西下还未停歇。白府共计安排了五场流水席。巳时许第一场,晌午第二场。申时第三场,夜幕降临前第四场。戌时四刻第五场,也是最后一场,主要宴请湘绣县县衙一众同僚。——月上柳梢头。距宁清镇五里外的官道上。马蹄踩雪,驮着韩香骨缓行。前行约莫一刻钟,转过山角,忽闻流水哗哗声。韩香骨驱马下了官道,再行百余丈。于月色下波光粼粼,若蜿蜒银龙的沧澜江映入眼帘。香风扑面。江畔一袭白衣胜雪。雪娘怀抱熟睡小旋风。白猫一样的老鼠喉咙不时发出呼噜呼噜声。雪娘身旁,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木板车。车上层层叠叠,堆了十来具血淋淋的尸体。正是娘子山山匪。韩香骨隔着数丈远,冲雪娘微微颔首。雪娘回了一个柔柔笑意。韩香骨调转马头。挥舞鞭子轻抽马匹。再一刻钟后。宁清镇到了。灯火通明的白府倒映进韩香骨两颗漆瞳中。显眼的好似黑暗中的灯塔。——ps:还有章,我看转账截图能插入进来吗。下一章让你们痛快吃瓜。:()我一条蛇,教出一群魔头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