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左文字的刀茎上铭刻“左筑州住”,这是左安吉的信息。刀茎是栗尻型,像一颗圆栗子,是最普通的刀茎形态,弥生却觉得很适合小夜。
这是一把名副其实的利刃。
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刀纹,最普通的姿态追求最致命的一击。
将刀茎清理干净之后,下一步就是修补了。
老实说,弥生第一次修补刀剑,心里也没底,但是看到小夜身上的诸多痕迹,锻刀前的种种忧虑都不翼而飞。
他的眼里只剩下刀了。
一般刀剑修补有两种办法,贴钢法和嵌钢法。前者方便,操作难度小,后者难操作,修复效果也更好。
对弥生来说,这几乎不是选择题——他像是能用嵌钢法的人吗?
嵌钢,要用斧将刀基材刃部割开再修复,需要刀匠对刀剑本身有相当的理解和技术还原,反正不论哪种,弥生都不会。
贴钢法顾名思义,就是将刀重新烧红,软钢贴入刀剑缺口中,通过锤锻加入新的钢材,补缺缺口。可操作性是高了那么一点,但是锤锻这一步,也够弥生受的。
刀剑的护养其他刀剑同样帮不了忙。
将小夜左文字放入燃烧的炉中烧到通红,高温蒸腾出来的热气模糊了炉内的样子,弥生盯着短刀,看着它烧到通红,才用长钳夹住刀茎,把它取出来,准备好的钢材贴合放上,举起锻造的锤子,不断回忆短刀的样子,一锤一锤敲下去。
砰。
锤子和金属发出清脆的声音。
砰。
机械性的运动,刚开始还好,随着一次次的敲击,锤子变得越来越重。
举起的手臂也开始疲惫,关节和肌肉有了新的抱怨。
锻刀不光是手臂用力,是手臂带动全身用力,时间一久,缺乏锻炼的□□在叫嚣,叫嚣着疼痛和疲惫,手臂酸软,似乎要脱离肢体闹-独-立,但弥生没有停下来。
这个时候不能断。
不能休息。
集中注意力。
弥生在小夜左文字身上看到很多人的心血。
精心设计的刀型,是左安吉殚精竭虑的成果,身上曾经修补研磨的痕迹,是那些无名的刀匠的痕迹。
现在轮到他了。
薪火相传的火炬,这一刻落到了他的手里。
砰。
而且这是小夜。
凶巴巴的倔强小孩,只会煮难吃的野菜汤的短刀。
这口刀在碎裂的边缘,弥生在这一刻,似乎看到了它浴火重生的可能。
砰。
煅烧的火照得弥生脸通红,他手疼、肩疼、腰疼,好像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但他又特别习惯这种疼痛,也习惯这种热度。
燃烧啊。
他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烧得他一刻不停地疼,烧得他眼睛通红,夜不能寐,烧得他模糊了现实和虚幻的界限。
所以更不能停。
弥生清楚地知道,现在停下来,刀就真的要断了。
只能继续捶打。
砰。
弥生已经有点分不清,到底是他在锻打刀,还是他在被锻打。
用心,要怎么才算是用心?
弥生的头突突地疼,像有人用锤子敲击他的神经,让他视线都模糊了。